“我叫叶小鲤,还有一个名字叫锦绣,是英武侯世子夫人身边的婢女,不过前几天我实在受不了她了,就捅了她几簪子,然后偷了卖身契逃跑了。”
叶小鲤进入秦王府,洗漱一新,换上锦衣华服,戴上满头珠翠,饱餐一顿玉盘珍馐,才徐徐对同样装扮一新,器宇轩昂的秦王说出自已的来历。
秦王听完立即心疼坏了:“原来小鲤你之前受了那么多苦,放心,以后留在秦王府,就是秦王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份儿。”
顿了顿,他眸中闪过一抹猩红,“既然你受不了那个世子夫人,说明她实在是太过分了,要不要本王派人把她……给你出气?”
他说着,手掌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叶姑娘,王爷说的是啊,您如果有什么脏活累活,奴才可以为您效劳!您一声令下,那起子不长眼的人,奴才保准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只要您把主子的病治好。
马泉在旁边点头哈腰,笑容谄媚,被秦王笑着往他腿上踹了一脚。马泉身体柔软得很,腿虽然跛,但很灵活,像是躲避惯了,整个人把身体侧成一个“C”。
腿部完美避开秦王的靴子。
叶小鲤忍不住掩唇而笑,盯着秦王:“你都不知道我跟她到底有什么矛盾,你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偏袒我?”
秦王笑了,眼睛里的光芒细细碎碎:“矛盾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我认识了你,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是啊是啊,叶姑娘一看就面善,不爱与人产生纠纷,如果有人与叶姑娘为敌,那肯定是别人的过错。”
马泉连声附和。
“好吧,”叶小鲤歪着脑袋,把前因后果对秦王和盘托出,“我十一岁父母双亡,被大伯和大伯母侵占了家里的财产,自已也被他们卖进了柳家,从那以后,一直跟在柳宝珠身边伺候。”
“柳宝珠八面玲珑,惯会做人,对我们几个大丫鬟都还不错,直到她嫁入侯府一直生不出孩子,承受不住侯夫人的压力,就想让我当世子名义上的妾室。”
“……”听到这里,秦王放在膝盖上的双拳握紧,心里已经对柳宝珠充满了杀意。
“我不愿意答应,但柳宝珠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就把我卖进那种肮脏的黑窑子,让我余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小鲤眼眶中泪水团团转。
秦王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很想给她擦眼泪,但强行忍住了。
马泉站在旁边抽了抽鼻子,从袖中掏出一个洁白的手帕,翘着兰花指,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太惨了,叶姑娘太惨了,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主子?还有那么丧良心的大伯!”
叶小鲤继续道,“可柳宝珠对英武侯世子的占有欲有多偏执,她本人的性格有多么多疑,行事多么狠辣,我从小伺候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算我答应了当世子名义上的妾室,也逃不过引起柳宝珠的猜忌的命运,因着那点子毫无道理可言的猜忌,她利用完我以后,迟早还会把我卖进黑窑子……
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一不做二不休捅伤她,偷走卖身契逃跑的。”
“但我逃出来之后,才发现这世界天大地大,竟没有我的藏身之处。
我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如果被英武侯的人抓到,我都想象不到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只能蓬头垢面,以乞讨为生,躲避英武侯府的追捕。可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说完这些,叶小鲤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感觉她自已真的是委屈极了。
“你……别哭了……”
叶小鲤背上的蝴蝶骨好像振翅欲飞,秦王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脊背安慰她,但手悬在半空,又怕唐突了她,只能干巴巴地劝慰。
“我就哭!”叶小鲤抬头低吼了一句,继续趴在桌子上哭。
秦王:“……”
“以后秦王府就是你的家,本……我就是你的依靠,英武侯府的人,就算见到你,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语无伦次、磕磕巴巴地哄劝。
“相反,你以后在秦王府,可以随时随地出门,不需要担惊受怕,我会给你配备两个功夫高强的丫鬟,对你进行贴身保护,如果英武侯的人见到你敢对你无礼,就算你让人把他们活活打死,也无所谓。”
“是啊、是啊!”
马泉见叶小鲤哭声渐消,泪眼婆娑抬起头来,他连忙鼓吹,“谁不知道咱们的秦王主子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就算主子把天捅个窟窿,皇上也只会派人想方设法去补天,而不是生主子的气。
就算皇上责罚主子,那也是罚给女娲娘娘看的,做做样子罢了,当不得真。”
“所以说,叶姑娘您把英武侯世子夫人捅了,根本就不算什么,哪天见了她再捅她几簪子,那您就跟捅了棉花没两样,有主子为您撑腰,您根本不会产生任何麻烦。”
秦王给了马泉一个赞赏的眼神,叶小鲤被这俩主仆鼓励得都哭不下去了。
尼玛……这对主仆太嚣张了。
“可是……我好像没有任何立场,打着秦王的名号在外面作威作福。”叶小鲤卷翘的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摇摇欲坠。
“小鲤姑娘怎么会没有立场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秦王红着脸道。
“嘿呀,主子!您不是对叶姑娘一见倾心了吗,她既是您的救命恩人,又是您的心上人,叶姑娘就是咱们秦王府未来的秦王妃啊,这样叶姑娘住在秦王府才算名正言顺!”
还是马泉比较机智,看主子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他自已出于私心,也很想把叶姑娘留在秦王府。
就一下子给了叶小鲤两个身份,这两个身份相辅相成,让她在秦王府的地位一下子就显得超然了。
“对、对,本王在府外一见到小鲤姑娘,就心悦你,只是我的身体,有旧疾在身,怕是有碍寿数,并且发病的时候,会失去理智,不打算跟你表明心迹,但都是这狗奴才嘴快。”
秦王瞪了眼马泉,马泉红着眼睛,笑着拍了拍自已的嘴巴。
“但没关系,只要我发病的时候,你远远躲起来,我就伤害不到你了。而且如果你当了秦王妃,日后我……也会给你留下一封放妻书,让你可以另嫁他人,不至于蹉跎余生。”
“倒时我会向皇兄求一封圣旨,让他认你为义妹,封你为公主,这样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依旧可以活的安乐无忧,潇洒自在。”
秦王说着这些话,喉咙好像含着刀子一样,满口血腥味儿。
“主子您别说傻话了,依奴才看,这叶姑娘就是您的福星,那叫什么天德贵人,叶姑娘就是主子的天德贵人!肯定能让主子逢凶化吉,一生安康!”
马泉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期望。
今天发生的事,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他已经让人禀报给了皇上。
只要再等三天,下一次主子发病的日子,只要叶姑娘在主子身边,依旧能缩短主子发病的时间。那么,就算是皇上,也只有哄着叶姑娘留在主子身边的份儿。
届时叶姑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是要比宫里的皇后娘娘,还要超然呢。
毕竟皇后可以换,但亲弟弟只有秦王这么一个!
“什么天德贵人,你懂什么就乱说?”
秦王不想给叶小鲤施加心理压力,斥责了马泉一声,马泉垂首接受批评,笑而不语。
“小鲤姑娘你不要听马泉胡说八道,我的旧疾已经十几年了,连宫里医术最高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如果我哪天病逝,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小鲤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
叶小鲤迟疑着点了点头,对秦王道:“那我明天可不可以带人回我的家乡一趟啊?我想把大伯当年强占的我父亲的医书夺回来,父亲以前是一个医痴,说不定他的手稿里能找到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
“另外……当初我大伯已经跟父亲断亲了,但依旧强行把我卖身为奴,我想以拐卖罪的罪名,把他们送进大牢。”
这个时代针对贩卖人口,法律非常严苛,如果把自已偷、或抢或骗来的人采生折割,以此来谋利,人贩子会被凌迟处死。
如果人贩子将平民卖为奴婢,则会被判处绞刑。
并且人贩子的家人,无论知不知情人贩子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流放两千里,这种流放是永久的,除非改朝换代,否则祖祖辈辈都只能留在苦寒之地。
即使贩卖自已的孩子,也要蹲牢狱五年。
十岁以下的孩子被祖父母辈或者父母辈卖掉,那么卖人者还会被罪加一等。
另外,法律规定买卖同罪。也就是说,如果买家明知道自已买的是良民的子女、或是被人贩子诱拐来的人,但依然我行我素,那么买家被官府抓到,全家都会被施以黥刑。
法律唯一的不足之处就在于,它惩罚了买卖双方,但却没有对已经被贩卖的人,进行有效的补偿措施。
被卖为奴的人依旧是奴,这个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
除非自已的主家施恩,返还卖身契归还该奴婢的自由,要么就是该奴婢作出重大贡献,朝廷出面赦免此人的贱籍。
另外最常见的,就是花钱给自已赎身了,只要主家同意即可,这条也是最容易做到的。
……也就是说,如果叶小鲤出面状告大伯一家,那么根据大伯早与父亲断绝关系的情况,他应该被处以绞刑,然后大伯的家人,则会被流放两千里。
而当年花钱买了叶小鲤的柳家全家人,按律都会被施以黥刑(脸上刺字)。
因为当年柳宝珠还没有出嫁,那么柳宝珠也应该在脸上刺字。
届时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柳宝珠应该会成为本朝第一个,被施加黥刑的侯府女眷、世子夫人,还没了生育能力。
一想到这里,叶小鲤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而且,这还远远不够。
相比于柳宝珠对原主做的事儿,仅仅是这个地步,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