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了一下手上巨大的盒子说:“我最近的打算就是邀请你参加我的毕业舞会。”
青岚挑眉道:“舞会?”
“我们服设的毕业舞会是传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盛大的化装舞会,我已经做好了我俩的衣服。你的尺寸我是跟一杨要的,应该比较准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作我明晚的舞伴吗?”
说着她就将衣服盒子往前支了一点,青岚见她一直抱着偌大一个盒子,本来几度不忍都想伸手帮她拿着的,现在知道里面是参加舞会的衣服,心中很纠结,作为她的舞伴,势必代表着很多意义,他还没有考虑好。
可是她纤细的手臂已经因为抱不住那个大盒子而颤抖了起来,青岚再看不下去,伸手接了过来帮她抱着。
许静琪当即笑得如春花般烂漫,高兴地说:“明天晚上七点,我等你来接我。”
青岚望着她不等回答就欢快离去的背影,很想说:我只是想帮你抱一下而已,并不是收下了的意思。
许静琪明显并不想给他澄清的机会,哪怕是将错就错也势必要约到他一次,这是她堵上了全部的邀约。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大橡树后,青岚才抱着盒子进了屋。
穆一杨说:你要给她一个带着幸福来敲门的机会。
他却没说,已经将青岚的尺码出卖给对方,此刻想来,青岚觉得又被穆一杨摆了一道。
青岚不知道,许静琪带来的是不是幸福,其实他对幸福的定义也早已模糊,他并不觉得自己生活得不幸福,每个人的生活模式各不相同,又怎能用自己的感受去度量他人的需求呢。
他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很复杂的衣服。
黑色高领的无袖马甲,正面密密一片金色排扣,英国王室红色礼服的宫廷典雅融合斗牛士服装的华丽,再做成收腰的款式,带来一份西部牛仔的野性。
上衣贴身的设计最适合青岚这样宽肩窄腰的身材,腰间的棕色宽皮带又将腰部束缚了一次,再次强调出腰部线条的结实。
下半身是马乘袴设计,深棕色绸缎面料外罩棕色薄纱,改良了和服面料本身的浆直感,宽大飘逸的裤装和上身紧绷的线条形成强烈对比。
他此刻正出神地望着那套中西合璧的衣服,不难想象当他穿着这样一身惹眼的衣服牵着许静琪跳着舞,旋转起来的时候,该是多么地惹人注目。
盒子的边上放着一个柔软的面具,他将面具戴上,绳子结在脑后。红色的面具映衬下,绿色的眼眸显得更加碧绿。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20来岁的小伙子。
镜子前的青岚,一身浪漫侠客的装扮,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冲出去杀恶龙,救公主。
他被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逗笑,无奈地摇着头将面具摘下来,仔细地放回盒子里。
这套衣服的做工很复杂,从选料、打样、剪裁到缝制,青岚无法想像许静琪在不知道能不能邀请到他以前,花了多少心血,一个人做出如此华丽的衣服。
就像许静琪说的一样,衣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确实很适合他。他也想起,上次许静琪说她主修的方向是舞台和戏剧服装。她最喜欢的设计师是石冈瑛子女士,所以她复刻了《坠入》里男主角的那套衣服给他。
青岚知道《坠入》,他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决定做这套衣服给他,她大概是希望他:能像那位侠客一样,勇敢地拯救公主吧。
青岚也知道,那位在想象里英勇无敌的侠客,现实中不过是一个微渺且懦弱的人,他痛失了所爱以后,痛苦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青岚眼里的许静琪是一个将自己的专业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姑娘,一个不断投入不求回报的姑娘,一个懂得欣赏他的姑娘,一个,过于年轻的姑娘。
第二天一大清早,许静琪透过自家二楼的窗户看到青岚驾车离开了橡树郡。她双手贴在玻璃上,微凉,目送他的车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消失在晨光里,她连心也凉了下来。
她的房间里挂着晚上要穿的那套礼服,火一样明艳的大红色衣服上布满花枝的刺绣,隆重得就像是要穿着它奔赴婚礼。
红色和黑色,在古代的中国是最隆重的颜色,也是最般配的颜色。她的红和他的黑,还有专为他的华贵的气质特别做的金色排扣,她将一切未知都赌在这场舞会上:如果不能隆重地开始,就让我们华丽地结束吧。
只要青岚愿意握住她伸出的手,只要他哪怕给她一线机会,她都与他在一起,她是这样决定的。可是,他离开了,不发一言地。
许静琪抱膝坐在窗旁的飘窗上,直到金色的阳光漫过了窗台,将她弓着的背烤得暖烘烘的,她回头望到了青岚家房顶的蓝色风车,它自顾自地“吱溜溜”旋转着,缓慢却不停歇。
她想,她的初恋注定是要这样陨落了,在还未来得及开始的当下,已经悄悄地,寂灭了。
她飘飘荡荡地到一楼找吃的,打开冰箱里面有很多食材,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不吃东西的话她又会胃疼。
牛奶、吐司、火腿、番茄,她简单地切了一点薄片,夹成三明治就吃了起来。
冷藏过的食材吃进嘴里,再到胃里,居然还是觉得冷,她吃了没几口就感到胃疼和反胃,跑到厕所里就呕吐起来。
胃很疼又痉挛得难受却吐不出来,她狠了狠心就伸手去摸小舌,希望能有帮助,终于她极度狼狈地吐了起来,胃虽然不疼了,眼泪和鼻涕却都流了出来。
她转身在洗手台边清洁自己,抬眼看到昨夜因心情忐忑而没睡好的自己面色苍白,独独眼睛是红的,她望着镜中刚刚洗干净的那张愁苦的脸,轻声问道:“你是白痴吗?”
是的,如果不是傻瓜的话,又怎么会在青岚一再拒绝之后还一意孤行地邀请他做自己的舞伴?如果不是白痴的话,又怎么会对这段无望的爱恋抱有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