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听云以为楚霄会和谢长期一起走,毕竟两人的默契感高,只不过小公子不肯承认罢了。
到底是便宜自已了。
后来赶到的几组只能勉强抓住楚霄的尾巴,忍不住指天骂道:“谁?到底他妈的是谁?!还让不让人活了!”
连姜听云都觉得,其他人能抓到形魔,全凭楚霄施舍。
毫无疑问,他们这一组的效率最高,二人很快就在日落前完成了任务,姜听云提着满当当的金葫芦,准备上山交差。
楚霄笑了一声,突然问:“你是真蠢还是装蠢?”
姜听云停了下来。
“灵韵长老都知道,根本没有弟子能够抓满十只形魔的,只是考验眼力罢了。你现在就上山,所有人都知道你厉害了,拼了命也得赶着上去。他们会怎么想?”
“我……”姜听云没能想到这一点。
楚霄抱着双臂,从骨子里就是一股傲气,“搞不好会觉得你强出头。但凡你以后没达到今天的标准,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将成为你人生中的污点,就算你能一直保持下去,也不会有人夸你的。毕竟在众人眼里,你就是这样的高度。”
姜听云垂下提葫芦的手,“只是上山?”
“对,只是上山,就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楚霄往前一躬身,“不然你以为,天妒英才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姜听云捏着袖子说:“……我还没到这种高度。”
“那就更不能赶在别人前面了。”楚霄望着街上累得要死要活的同修,忍不住扬起了笑容,“等着吧,有人回去了再走。”
好半天,姜听云才说了句谢谢。
楚霄没看他,继续抱着臂,“这是你该谢的。”
姜听云提前完成任务,本来还想帮帮别人的,楚霄这么一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来趟雁城,要不要去看看?”楚霄指指身后的马车。
车上载满了货物,马夫没有注意到自已的车后还坐着两个少年,甩着长鞭驾了一声。
姜听云仰望着从天上飞过的雁群,总有种想跟它们一起去远方的冲动。
他是想成为姐姐,可姐姐的高度太遥远,他赶不上。
干脆就让大雁带走他的愁思吧。
楚霄把手撑在身后,晃悠着一条腿,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几个月一下就没了。”
是啊,过得真快,姜听云学到什么了吗?
看到那些大雁,楚霄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花无雁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姜听云哪里知晓,含糊道:“家中长辈吧。”
“云中没有雁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
“不清楚。”
两人坐着马车,虽然没什么话可说,但能够安静地看遍雁城,倒也不算无聊。
偶尔会遇上其他同修,见他们如此懒散,忍不住问:“你俩完成任务了?”
楚霄闭着眼不曾理会,姜听云默默把葫芦收好,回了句还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对方竟然松了口气。
当马车拐过一条街,小巷里传来争执声,以为是关于形魔的归属,所以两人都没管。
“你有种就再说一次!”苏淮捏紧拳头,怒目圆瞪。
“我就说怎么了?”那少年也不甘示弱,“杨玉尘和秦一歌当众受罚,大家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淮喝道:“宋知谦你平时没少受过杨师妹的好吧?就一件捕风捉影的事让你嗅到味了,狗吃块骨头都知道摇摇尾巴呢!”
“你这么喜欢?那你就当她的狗呗!”
姜听云大概是听明白了,有人在议论上次手帕事件,说秦一歌和杨雪儿就是那种关系,刚好被苏淮撞见,他气不过,和多嘴的同门吵了起来。
“老子今天就撕烂你的嘴!”
“来啊!你来啊!”
苏淮和秦一歌都是昆仑虚弟子,这次除妖也是他俩组了队,他冲上去和人斗殴时,还不忘对旁边的秦一歌说:“老三这事你别管!他敢当众污蔑你,我跟他没完!”
“你要多管闲事了?”察觉到姜听云的动作,楚霄偏过脑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有点愚蠢哦。”
姜听云道:“这不是闲事,我要是不过去,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说着,他跳下了马车,只有楚霄一人越行越远。
小巷里的动静未能停歇,谢长期和沈年两组也赶来了,虽然不明白打架的原因是什么,但谢长期看到苏淮和姜听云都在,一下就来劲了:
“妈的,敢动我兄弟?”
谢长期可喜欢苏淮这个朋友了,动苏淮就是在动他!
想劝架,但是一直挤不进去的姜听云和秦一歌双双沉默住了。
随着谢长期的半路加入,本来单挑的回合,现在变成了群殴。
花无雁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走他们的剑,说什么也不肯还。
可赤手空拳地肉搏,也相当狠。
沈年喊道:“你们在打什么啊?”
苏淮头也不抬,“是兄弟就来帮忙!”
沈年:“............”
这确实是。虽然大家都在昆仑虚学习,但称得上一句真正的同门的,只有苏淮他们几个了。
他们没受什么伤,毕竟人多力量大嘛,倒是那位独狼同修,下场可惨了。
事情很快就被闹大,当天晚上,江门府前的台阶,跪着一批人。
也不知道温从云来回走过多少遍了,且肉眼可见的暴怒,最后她指着几人的鼻头就骂:“让你们作表率,给我闹成这样了?”
其实这件事不止是弟子之间的矛盾,它牵扯到了一直都存在的问题:
冀州本地人无需考核,年满后可以直接拜入昆仑虚,作为内门弟子。
像今年收的世家子弟,和其他仙门送来的人,都只能算外门弟子,他们只是听学一段时间,不会一直待在昆仑虚。
所以歧视和针对很常见,生长在昆仑虚山脚下的冀州人比外地人多了不止一个起点。所谓的“作表率”,大概就是一块遮羞布。
掩饰某些人投胎好的事实。
“特别是你!苏成澜你是我子吟山的弟子,却虚骄恃气,狂妄自大,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携同沈年一起对外门弟子大打出手,更别说围观者也都是她昆仑虚的人,温从云不可谓不生气,这是恨不得乱棍打死。
他是路见不平,秦师兄为人如何他知晓,容不得外人染指半分。玉尘师妹热心肠他也知道,他不忍心这样好的人被污蔑清白。
就因为那块手帕,就因为灵芝长老公开处刑,这些天的风言风语,他真的是忍够了。
苏淮跪得身子笔直,他把双手搭在膝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冀州人确实天生一股傲气,但这份精气神在惹事后,便是种欺人太甚的傲慢了。
无法否认,打到最后他的确是仗着自已昆仑虚弟子的身份。
师尊多懂他啊,可越明白就越失望。
秦一歌与他不同,但身子骨都一样坚挺,叩首道:“长老,此事成澜为我出头,秦乐甘愿受罚。”
“成澜愿意领罚!”苏淮比他还快,额头磕上地砖的声音很响,以示自已的决心,“但是恳请师尊,再查一查这件事。”
温从云的手已经扶上了额头,“苏成澜,你是我从小带大的。”
“师尊,您再查一查。”
龙冠上的发带垂下来盖住了他的脸,他睁着眼睛静静看着地砖上的血,分明是在黑夜,却那样刺眼,“他们的人生不应该毁在谣言上。”
秦一歌的薄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
“那你呢成澜?你知道你今天这一出手,会给自已和门派带来多少麻烦吗?”
苏淮闭了眼,“师尊,您再查一查。”
他仅仅是为同门出头吗?其实也不是。他可以是外出罚站与朋友谈笑风生,也可以是现在恳求师尊为师兄还一个公道。孰是孰非,错的他都会认,但是不该有的罪和那些委屈,他也全要讨回来。
无人有资格评判他昆仑虚弟子,哪怕再难,他都要抗争。
那时的姜听云并不能明白他在固执什么,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副傲骨,在故事的最后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