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清没有陪着秦昭落去雁城,也没有回她的江都,说白了,她到现在还惦记着神物九里。
地图上的小字线索她是知道的,所以王老翁之前说的两位仙长,其实就是她和唐沂。
“小二公子呢?”南初七觉得这缘分可太奇妙了,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朋友。
明若清穿着朴素,已经完美融入了抱子坞的民风,她和唐沂在村里待了半个多月,但唐沂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不常见。她神神秘秘地,说明天就知道了,还告诉他们可以去后山找唐沂。
知道朋友都好,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南初七朝她丢了壶酒,扬扬下巴,示意她也坐。
“我们去了好多地方,还在沔阳看见你大弟子了。”
“那你们的经历也有意思啊!”明若清接过酒壶,但是没坐。她笑着说:“来都来了,为什么不玩玩?”
姜云清摇头,“不太想动。”
南初七长舒一口气,“我也是。”
“这可不行。”明若清臂力惊人,一手捞一个,直接把他俩拽进火圈,想拒绝都没用。
恭喜火篝队伍再次向外扩大了一点。
已经在圈里的明芃看见明若清,颇为惊喜:“明道长?!”
“你也来了!”明若清说这下更好,赶紧让另外两人把圈补齐。
众人开始拉手转圈,姜云清也跟着走了几步,明明不喜欢热闹的场面,但是很奇怪,刚才的惰性一下就消散了,果然开心是能够传染的。
南初七右手被明若清牵着,左手边又不知道是谁,反正他现在很拉胯。
百人都带不动南初七的摆烂,就连明若清也想放弃他了。
于是明若清走进内圈,挤入明芃的行列。为了队伍的完整,姜云清不得不重新牵上南初七,那他立马精神了。
他突然往前一甩手,姜云清打了个踉跄,原先有多懒现在就有多疯,堪比脱了缰的野马,拦都拦不住。
队伍向右转动,明若清拉着明芃转圈,讲究的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明芃随着鼓点放声笑着,她说没想到这里这么好玩。
是一场意想不到的缘分让他们从五湖四海聚集于此,就像一个大家庭。后来里外双圈融合成一个大圈,火篝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让她明白这才是过节真正的意义。
“师父!”
明芃第一个想到的,是姜云清。
姜云清循声看去,明芃背对火篝,身后迸射出的火舌刚好赶上她双手提起嘴角。
“笑口常开啊!”
这一瞬,时间好像变慢了,他点点头,也笑,“你也是。”
这样的画面,真的很好。
尽管转瞬即逝,但只有感情才是永恒的。
他庆幸自已离开渝州,也庆幸自已身边的所有人。
看看南初七,再看看眼前的明芃和明若清,他有什么理由不笑。
一个人走远了之后,现在姜云清愿意停下来了。
南初七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他的手,边走边说:“道长和小二公子待了这么久,那句小字还没消失呢。”
“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扇你。”明若清翻了个白眼,她骂南初七不要瞎毁气氛。
南初七打了个哈哈:“承认吧,我和哥哥就是你们的救星!”
“滚!”
“好嘞!”
火篝舞并没有持续很久,南初七看到村民们搭好祭台,有人戴上鬼神面具,用“神力”驱逐邪祟,保佑子民平安,也以此表达对善财娘子的敬畏。
他还看到村里的神婆正为众人占卜,老婆婆大概是善财娘子的化身,因此很受村民推崇。玩累的明若清便去算了一卦,南初七好奇得要死,偷偷跟着一探究竟。
他走近了就是特别嚣张的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妈的,你骂我?”
南初七哂笑,轻松躲过明若清的一脚。
“哎,打不着。”
“他妈的小贱人。”
一段小插曲过后,明若清半跪在神婆身前,把手搭在老人的手上,神婆嘴里絮絮叨叨的,竟说明若清的命运十分坎坷,一时算不太准,需要再看一番。
南初七也蹲在旁边认真地看,“有多坎坷?让我听听。”
“你滚吧。”
这时神婆突然睁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表情甚是惊恐。
明若清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没空再和南初七瞎闹,急忙出声:“婆婆,我身上是不是有脏东西?”
神婆恢复平静,改为一种悲悯,用粗糙的掌心抚摸着明若清的手背,轻声问她:“女儿,你命里是不是都带了水?”
明若清点点头,“是的,我叫明淑,是贞淑的淑。”
“水主智,其性聪,其性善,为人温和。跟在你身边的人,都是有福气的。”老婆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若清若清,你到底是要像谁呢?”
明若清对着南初七嘿嘿一笑,“这个我喜欢。”
南初七但笑不语。
神婆又说:“可惜你只能旺他人,旺不了自已。女儿,你是哪里人啊?”
明若清这才转过脑袋,答道:“我是江都人。”
神婆摇头,“我不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你以前的家在哪里?”
以前的家?明若清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已的身世,但是她知道,她此生唯一所求,就是想给门派里的姑娘一个好去处,不要像她当年一样,饿死在街边估计都没人管。
因为有人给她撑过伞,所以她也想给别人撑伞,然后再慢慢告诉对方,你应该要到哪里去,你应该要怎么做。
后来唯一肯帮助她的人死了,让她觉得,生死这件事真的很可怕。
她就是从那天起,铁打的心都要好好活着。
思起往事,明若清的眼睛生了层雾,她轻轻说着:“有人让我去江都,所以江都是我的家。”
神婆叹了口气,似是不忍心。
“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个的,但我真的看不到你的前景,也不知道你要去哪。此行或许凶多吉少,可是有你在,总能化险为夷。”
明若清不在意这个,她问:“婆婆,那我的朋友们会好好的吗?”
“我说了,只要有你在,你是个福星。”
“这样就很好了。”
但是神婆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紧紧握住明若清的手,好像道破天机是件很严重的事,显得异常焦急:“女儿啊,你要跟对了人,才能保住你自身。你赶紧回家吧,要是走不到,就回家!”
“有人能带你回家,他就在沔阳,你去找他,不要再走下去了。”
明若清一时的恍惚,因而让南初七得逞,他把人提起来,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好,该我了!”
听多了反而不好,他倒要看看这神婆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神婆很快就收回了刚才的情绪,仔仔细细地查看南初七的手相,然后一双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瞬间,所有过往尽收眼底。
南初七自认他的命运也挺多舛的,但没道理老人家是用这个眼神看他吧?
神婆皱眉,评价道:“不祥之子,天煞孤星,纵使金枝玉叶亦应掰断。”
南初七:“啊?”
前面的明若清是福星,怎么到他这就成扫把星了呢?
明若清笑得用手肘推了推他,“你还不如我呢。”
神婆又问了南初七的生辰八字,他都如实回答。
“哦,真的挺克人的。”
南初七脸上倒没什么变化,“恶语伤人心。”
神婆却笑,拍了拍他的右臂,显得意味深长:“年纪轻轻就敢随便往身上加东西,嫉妒使人生疑啊!”
这家伙,居然是真的神婆。
南初七下意识摸着自已的右臂,低声道:“我就纹了一张面具。”
“那也得看这神是什么,你扛不扛得住。”
“我命硬。”
“我知道。”
南初七问她:“有解决方法吗?”
“以邪制邪。”
明白了。
南初七忽地起身,“好,我这就壮士断臂!”
神婆失笑:“神经。”
“开玩笑的,”南初七又坐了回来,“您是说,让我再弄一个别的是吧?”
神婆点点头。
“懂了。”南初七端坐着,很严肃地问,“那您能算姻缘吗?”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画面外,明若清已经竖起耳朵偷听了。
神婆抬眸打量了他一会,“年轻人,适可而止这个道理懂不懂?”
“不懂。”
神婆嚷嚷道:“我只给每个人算一次,你的机会没有了!”
南初七立马不高兴了,“小气鬼。”
他心想既然不能给他算,那他再扯一个人过来就是了。
所以姜云清被推到神婆面前时还在状况之外。
神婆看了看姜云清,似乎是在等他要算什么。
倒是南初七先吵开了,且比本人还要激动:“快,算他的姻缘!”
“我不算这个。”姜云清表示拒绝。
神婆拉过姜云清的手,看向旁边偷听的南初七,不满道:“我算他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南初七咬着指关节说:“你只管算就是了,我听听又没事。”
神婆没理他,转头只对姜云清说了十一字:“想不到,你才是个大人物啊!”
“…………”
请问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神婆问:“算姻缘是吗?”
姜云清:“不算。”
南初七:“算。”
姜云清把人推开,“你不走那我就不算了。”
“可恶......”
画面外的明若清笑得不行。
姜云清很公平,无差别对待每一个人,“道长也走。”
“可恶......”
两人远离后,神婆才低声对他神叨叨地说:“往事暗沉不可追,你命里贵人颇多,但都无法陪你走到最后,是吧?”
姜云清嗯了一声。
“我总有种预感,不久之后,你会和贵人再见面的。”
姜云清问:“死去的人也能再相见吗?”
他深知自已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如果神婆的谶言准确,这是否说明,他不久后也会死。
神婆端起他的脸,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背,“你要知道,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贵人莫忘,身边人也别忽视了。”
或许是想起了姻缘的事,她在姜云清的右脸处划了几道,“样子我是看不清了,但能够对你往后的每个选择都有深重影响的人,这里,有三道白痕。”
姜云清觉得新奇:“脸上生了白痕,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神婆把双手搭在腿间,莞尔道:“也许,这说不太准。”
姜云清起身向神婆行了一礼,“谢谢你。”
南初七见人算好了,急忙追上来问:“哥哥,她刚才都和你说什么了?”
姜云清摇头,“没什么。”
“……哦。”南初七果真不问了,但他还是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