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元华郡主和骆长林说起这个事,“侯爷,做哥哥姐姐的这般对弟弟,实在让我寒心。”
文远侯骆长林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莞姐儿和瑞哥儿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在骆长林这个父亲眼里,骆云菀和骆云瑞姐弟在府中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赖于他这个父亲。
就算他们偶尔行事有些出格,那也只是为了能够在府中生存下去。
元华郡主冷笑一声,说道,“侯爷觉得我是个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的,还是说我会去诬陷一个姑娘家家呢?侯爷莫要厚此薄彼。”她话中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指责骆长林对待骆云菀姐弟明显的偏袒。
骆长林心里清楚,元华郡主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就真是骆云菀将骆云惟的私章交给了外人,构陷骆云惟。
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骆云菀姐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在他看来,骆云菀姐弟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在府里也一直战战兢兢,怎么会做出如此胆大又不利已的行为?
见骆长林沉默不说话,元华郡主微微挑眉,看着他缓缓说道,“其一,不恤手足,不顾念亲情;其二,诬陷兄弟,亲疏不分;其三,居家搅事,家宅不宁。”
每说一个字,骆长林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元华郡主却恍若未觉,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郡主想怎样?”骆长林长叹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奈与疲惫。
元华郡主眯了眯眼,心里冷哼一声,什么叫她想如何?
不过,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跟骆长林闹得太僵,稍微缓了缓情绪,无奈地道,“我都听侯爷的,侯爷说了算。”
她有的是治人的法子,没必要显得她得理不饶人,只要骆长林知道她的态度就行,就看骆长林想怎么处置。
骆长林没想到刚才还在愤怒的元华郡主,下一刻就软了下来,心下熨帖。
随即温和地对元华郡主说,“既然郡主已经妥善处理了这件事情,惟哥儿也没受什么影响。”说着看向元华郡主。
见她脸上没有表现出不满,便继续说道,“那就罚莞姐儿禁足一个月吧。”骆长林想,骆云菀现在正相看人家,不能禁足太久,总归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毕竟这件事没有传到外面,元华郡主和大嫂都是关起门来处理的。
这点,也是元华郡主识大体,一家人的事,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然后,他又想到了骆云芯,语气变得严厉,“芯姐儿做了这般丑事,就和她生母一起去家庙里祈福吧。”虽然家庙名字中有个“家”字,但进了家庙,想要再出来可就不容易了。对于姑娘家来说,这意味着她的一生都将在家庙里度过,一辈子就这样了。
元华郡主微微一笑,没说话,眼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骆长林的心真是偏到天边去了。
过了一会,骆长林才皱眉道,“至于瑞哥儿,就送去国子监念书吧!”
听到这话,元华郡主不由得冷笑,送骆云瑞去国子监?想考取功名了?“侯爷这说的是什么话!突然送瑞哥儿去国子监,让别人会怎么看待瑞哥儿!”之前她曾真心建议过骆云瑞去国子监念书,哪怕考个秀才也好,但他们父子三人都不愿意,现在倒是想送去国子监了,没这个可能。
“那郡主的意思是……”骆长林的语气带着些许犹豫。
“莞姐儿那边就按照侯爷说的办,”元华郡主嘴角微扬,“至于瑞哥儿的处罚就免了,他也不过就是捡了惟哥儿的闲章,应是不知情的。”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骆长林的心坎上,连忙点头附和,“郡主说得极是。”
“芯姐儿么,”元华郡主微微勾起唇角,语气淡淡的说道,“也不至于要送家庙,同曹姨娘一起送到庄子上思过一阵子再说吧。”
听到这话,骆长林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郡主,这是否太轻了些?毕竟,是她将章递给了外人。”
然而,元华郡主却一脸认真地看着骆长林,轻声问道,“侯爷,您真心想要找到真凶手?”如果骆云芯的处罚过于轻了,那骆云菀的处罚呢?岂不是更显得不痛不痒。
“郡主,”骆长林心里一凛,他们都知道骆云芯不过是杆枪,真正出主意的人是骆云菀,意识到自已刚才的态度有些过激,于是连忙回应道,“就按郡主说的办吧。”
元华郡主的目光盯着耳房那边,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还有件事,曹姨娘和娟姨娘的身契一直都在莞姐儿那里,侯爷不如让莞姐儿拿出来吧。”
起初她并不在意这件事,心想就算她们手握身契,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成不了什么事。
况且也没人说到她跟前。
可现在情况有所不同,骆云菀拿着身契指使骆云芯为她办事,办到她儿子头上。
骆长林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了,“身契?怎……怎么会在莞姐儿那?”他十分困惑,毕竟在他看来,没有哪个姑娘家会拿着自已父亲妾室的身契。
元华郡主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地说道,“侯爷还是亲自去取回来吧。无论如何,一个女儿家把手伸进父亲房里,总归不合适。”语气平静,但却透着不容置疑。
骆长林听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意识到确实有些不合理,于是起身前往骆云菀的院子。
一路上,他心情沉重,不明白骆云菀拿着他妾室的身契做什么,他一直以为,曹姨娘和娟姨娘的身契在元华郡主手里。
正屋耳房,骆云芯瘫坐在地上,面色刷白,早已泪流满面。
骆云初端坐在一旁,轻轻唤了声,“六姐姐。”
骆云芯如梦初醒,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骆云初垂下眼眸,“六姐姐既求到了母亲面前,你和曹姨娘自然无性命之忧。”
白天,元华郡主和骆云初回来时,刘妈妈说骆云芯在她院子里长跪求见元华郡主,在骆长林回来前,元华郡主让人待在耳房。
是以,刚刚元华郡主和骆长林的对话骆云芯都听到了。
“六姐姐,”骆云初缓缓开口,“母亲知道这事不是六姐姐的本意,既不是主谋,小惩大诫就罢。”骆云初有些佩服自已,宫里几年到底不是白待的,“好好在庄子上将养一阵子,不必担心婚事,自有母亲做主。”骆云芯十四岁,离及笄还有一年,并不着急。
骆云芯颤抖着身子朝骆云初深深一拜,“谢县主,谢郡主。”骆云芯不仅对骆云菀有憎,更是恨毒了骆长林,她也是他的女儿啊!凭什么她骆云菀就只是禁足一个月,而她就要送去家庙!
锦绣院,骆长林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骆云菀躺在床上,看到骆长林走了进来,她赶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娇声喊道,“爹爹!”
本来还带着九分怒气的骆长林,听到这一声爹爹后,心里的火气瞬间就消了大半,他快步走到床边,关心地询问道,“菀姐儿,现在感觉如何?”
骆云菀看着骆长林,眼中闪烁着泪花,委屈地说道,“爹爹,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说着,她伸手抓住了站在床头的骆长林的衣角,撒娇似的摇晃着,“爹爹,您一定要相信女儿!”
骆长林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坐下来,轻轻拍了拍骆云菀的手背,安慰道,“好了,爹爹知道了,已经没事了。”接着,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高妈妈吩咐道,“去把两位姨娘的身契拿取来。”
高妈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骆云菀,骆云菀则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对高妈妈说,“是女儿疏忽了,高妈妈,快去拿给爹爹。也不知道收在哪儿了,记得仔细找找。”反正那两个姨娘也没什么用,生的女儿也不是个得用的。
骆云菀看了眼骆长林,不知道骆长林听不听得出来她的言下之意,她并不清楚两位姨娘的身契收在哪,也没用过。
“是。”高妈妈松口气,看来没她们姑娘的事了。
骆云菀有些好奇地问道,“爹爹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姨娘们的身契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骆长林的脸色。
骆长林也没瞒着,“打算送曹姨娘母女去庄子上思过。”
骆云菀舒口气,不再提这事,怕惹骆长林厌烦。
第二天,元华郡主派人送骆云芯和曹姨娘去扈阳的庄子上,对外称骆云芯身子不适,回扈阳老家将养,曹姨娘跟着去照顾。
扈阳的庄子是元华郡主买下来的,想着到底是永安伯府的老家,但永安伯府那边却是想和扈阳断了。
原先变卖了祖产,老家这边也没个人伸把援手,后来永安伯府就没想过要把祖屋买回来。
元华郡主买的也不是永安伯府原来的祖产,是附近一个庄子。
到了庄子上,送骆云芯来的婆子将曹姨娘的身契给了骆云芯,“六姑娘,这是曹姨娘的身契。”
骆云芯面无表情地接过曹姨娘的身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咬牙切齿道:“请妈妈回去告诉母亲,我不会放过骆云菀的。”说完,她紧紧攥住曹姨娘身契,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泛白。
婆子脸上闪过一丝怜悯,转达了元华郡主的话,“六姑娘,郡主让老奴转告您,姑娘家的,不要每天都活在怨怼之中,对曹姨娘不好,对自已也不好。”
骆云芯听后,身体微微一震,握着曹姨娘身契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道,“谢母亲教诲。”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六姑娘及笄前,郡主会将姑娘接回去的。”那婆子只当没看见骆云芯的失态,“郡主还给您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来。”骆云芯身边的妈妈早已被发卖了出去,元华郡主便给她补了一个。
婆子身边站着的那位嬷嬷,骆云芯早就有所留意。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位嬷嬷是元华郡主特意派来监视自已的,却不曾想竟是从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
“六姑娘,老奴姓齐。”齐嬷嬷给骆云芯行了一礼,她观察了六姑娘一路,元华郡主对她说过,教养好了六姑娘,将来会让六姑娘给自已养老送终。
骆云芯赶忙回了一礼,“请嬷嬷多费心。”
齐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宽慰骆云芯,“人这一生,谁能不犯错?只要吃过一次亏后,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便是。”既然来教养骆云芯,那元华郡主自然也都将事情清楚地告知了她。
“是,”骆云芯低头,“我知道了。”她既然去求了元华郡主,元华郡主应了她,自然也知道婆子和齐嬷嬷的话都是为了她好,她知道好赖。
与齐嬷嬷一同被元华郡主请回来的,还有另外三位嬷嬷。
其中,陈嬷嬷和全嬷嬷是打算给骆云薇和骆云茹当陪嫁的,而另一个樊嬷嬷本来是给骆云菀的陪嫁。
几位教养嬷嬷是替了几位姑娘身边的奶妈妈的,骆云菀不愿高妈妈出府, 元华郡主就不勉强,就改了主意,将樊嬷嬷留在郡主府做教养嬷嬷。
原本奶妈妈出府一阵子,等到姑娘们出嫁了,就当作陪嫁过去,但骆云菀就是不愿,也正中元华郡主下怀,遂也就应了。
元华郡主府内,元华郡主将骆云初抱进怀里,轻声问道,“说说看娘亲此举是为何?”说的是将骆云芯送去庄子上的事,而骆云菀和骆云瑞都没有受到什么处罚。
骆云初眨着眼,回答道,“六姐姐知道爹爹要送她去家庙,而娘亲却说把她送到庄子上,还答应在她及笄之前接她回来。让六姐姐知道,娘亲心善。”骆云初心里清楚,元华郡让骆云芯与骆长林父女离心,产生隔阂,但她不敢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