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瑞朝零散的在几处交流的公子们作揖,“几位世兄,愚弟云瑞,还望多多关照。”说完见没人搭理,于是又作揖说了一遍。
当骆云瑞说了第三遍依然没人理后,骆云瑞也不再多言,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但他才将带的笔墨放好,就有人高声喊着,“那位置有人。”说完扎堆的几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骆云瑞抬头看向声音来源,见四个公子围着一张桌子而坐,喊话的是穿着绛蓝色长袍的俊秀青年,此人正是内阁侍读学士汪大人嫡次子的嫡长子汪洪哲,是二皇子的伴读,旁边那位是二皇子的另一位伴读光禄寺少卿嫡次子胡志浩。
另外两位便是五皇子的伴读太仆寺卿的嫡幼子成茂学和工部左侍郎的嫡长孙沈成兴。
而骆云瑞并不知四人身份,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位置有没有人坐,最终还是起身打算换个座位。
但每当他换一个,都说是有人,其中以两处的公子们最为积极,剩余没开口的,也都没做声,权当没听见。
同四位伴读呛声互相比较的是七皇子一派,七皇子的两位伴读礼部尚书嫡次孙彭济和内阁学士李大人的嫡长孙李逸飞,以及冯伯世子的嫡长子冯戈。
说是呛声,也是互相比较谁的音大,谁打给骆云瑞的难堪多。
他们都想拉拢骆云惟,自然就想给骆云瑞一个下马威。而其他人,也没一个帮骆云瑞说话。
一时间骆云瑞有些无措,按他们的意思,这里没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都有人。
就这样骆云瑞端着他的笔墨书籍,一直站到上朝的三位皇子和骆云惟回来。
见骆云瑞站着,走在最前面的二皇子在两位伴读的眼神示意下,状似无意,“这位瞧着眼生,是谁哪家的啊?”说完用余光瞥骆云惟。
骆云瑞看着眼前身穿蟒袍的皇子,赶忙躬身作揖,“草民云瑞,见过皇子殿下。”骆云瑞身上并无官职,金吾卫身上没有品级,就不能称臣,只能自称草民,即便他是文远侯的嫡长子。
随着骆云瑞的话音落下,尚书房里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看向骆云惟。
骆云惟微微一笑,朝骆云瑞点头,“兄长,”又和三位皇子解释,“是我兄长。”神色淡淡,没叫人看出什么。
七皇子随即也笑道,“表哥的兄长啊,第一次见。”说完挑眉看向骆云瑞,“表哥的兄长,站在这做什么?不找地方坐下?”七皇子喊骆云惟表哥以示亲近,喊骆云瑞为表哥的兄长以表明他站骆云惟这边。
骆云瑞这才抬头看向七皇子,“回殿下的话,几位公子们都说这座位均有人,故此草民不知坐何处。”说完便低下头,等着皇子们为他做主。
五皇子“噗呲”笑出声,“你也太老实了,他们和你闹着玩,随便坐。”说完搭上骆云惟的肩膀,“心远,”心远是骆云惟的字,“你兄长倒是好玩。”字里行间都显着亲昵。
骆云惟看了眼五皇子,作揖,“殿下恕罪,”又看向骆云瑞,“兄长快些坐吧,一会夫子来了。”随即伸手示意几位皇子也该落座,在皇子们走向各自座位后,骆云惟不着痕迹地叹口气,也朝他平日里坐的位置走去。
戏剧算是落幕,尚书房也恢复了往日的气氛,嘻嘻哈哈开始先前的话题。
学堂一共四列,三位皇子均坐在第一排,后面分别是各自的两位伴读,骆云惟喜坐靠窗那列的第二个位置,前面是广郡王世子舒月侗,后边是湛亲王世子湛少越。
其他位置都是可以随便坐的,没固定,因为年满十二周岁就要去金吾卫当值,也就有人有几个时辰是不在的。
也就是说其他位置都是挑着坐,在书堂最后边靠墙有一排书架,临时存放各自的笔墨纸砚。
金吾卫当值一般会跟着护卫军巡皇城,也会巡城门,而银武卫都是在御前当值。
自骆云惟回来后,没有人再为难骆云瑞,骆云瑞等所有人都坐下后找了个空位坐了,看向坐在第二排的骆云惟,又看了眼给骆云惟整理笔墨的双桂,低下头,第一次觉得他和骆云惟间是有差距的。
在尚书房,只有三位皇子和骆云惟身边跟着伺候的太监,就是广郡王世子都是没有跟着伺候的,骆云惟太打眼了,但没人质疑他的特殊,因为肃亲王和元华郡主对江山社稷的付出让骆云惟享受到了一丝特权,有人伺候读书的特权,并不是值得一提的特权。
即便是跟着三位皇子听早朝,也无一人提出异议,因为骆云惟身上流着肃亲王的血。
散学后,几位世家子弟和骆云惟相邀去宝林街,骆云瑞独自回府,到了郡主府,住在隔壁的骆云璋还没从国子监回来。
一天下来,骆云瑞身心俱疲,书没念多少,可太累人。
他在尚书房,就好比是透明人,无人理睬,所有人不是忙着去金吾卫当值,就是忙着去银武卫当值,剩余的人无论在一起嬉戏打闹,还是高谈阔论,又或者有几个安静看书的,他都融不进去。
“姑娘,”文墨拦住了来看骆云瑞的骆云菀和金雪,“少爷说要温习功课。”文墨低头说到,他得骆云瑞吩咐,不让任何人进。
骆云菀并不理文墨,扬声喊骆云瑞,“瑞哥儿,”伸手就要推门进去,“姐姐进来了。”金雪把文墨推到一旁,银雪拎着食盒跟在骆云菀后边。
文墨也不敢真拦,只好顺着金雪的力道退后几步,给骆云菀让路。
骆云瑞听见骆云菀推门进来,慌忙抓起在手边的本书翻开,“姐姐,”骆云瑞抬头看向骆云菀,“姐姐身上才好,天又冷,可别冻着。”顺势把倒拿的书放下。
骆云菀见骆云瑞神色无异,就坐到桌边,“不碍事,我拿着手炉呢,”说着把手里的暖手炉提起给骆云瑞看,示意银雪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这是我让大厨房特意做的,先垫垫肚子。”郡主府一般没什么事晚膳就各自从大厨房拿了饭菜各自在房里吃了,不一起吃。
骆云瑞把手边的书放到一旁,和骆云菀一起用晚膳。
“第一天在尚书房念书怎么样?”骆云菀给骆云瑞夹了块把子肉,问起骆云瑞在宫里念书的情况。
骆云瑞犹豫了一会,只说,“还好。”并不想多说。
骆云菀下巴朝骆云惟院子一扬,“那位还没回来?”问起骆云惟。
“和同窗去宝林街了。”骆云瑞低头有些闷闷。
“你怎么不去?”骆云菀问完,才觉得问错了,继续说,“瑞哥儿,咱们本被那母子三人撵出京城这么些年,现下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站稳脚跟,尚书房里都是勋贵子弟,和他们交好,对我们将来有好处。”说完仔细端详骆云瑞。
骆云瑞扒了两口饭,没接骆云菀的话,犹豫地开口,“姐姐,我想去国子监念书。”依旧低着头。
“为什么!”骆云菀气得把筷子摔到桌上,“理由。”就这么看着骆云瑞。
“尚书房教的知识对科举没用。”骆云瑞欲言又止后才说了这么句话,他不愿告诉姐姐他被尚书房的人排挤了,怕她担心。
“所以你休沐时才更要努力看书,”骆云菀放下心来,原来只是为这,“况且,”骆云菀压下声,“你是爹爹的嫡长子,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说完自已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姐姐!”骆云瑞抬头第一次反驳骆云菀,“姐姐慎言!”尚书房一天,足以让他认清他和骆云惟的差距。
见骆云瑞不再对她言听计从,还反驳她,骆云菀皱眉,“你怎么才进宫一天,就变了?”她这才发现,她这个弟弟变了些。
“姐姐,”骆云瑞眼角滑下泪来,吓得骆云菀赶紧给他擦拭,骆云瑞握住骆云菀的手,“姐姐,我们争不过他们的。”
“发生什么事了?”骆云菀眼里也沁出泪来,“别吓姐姐啊,啊?”
“姐姐,尚书房里,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的,根本没人,和我说话,”骆云瑞哭得断断续续,“都和他,有说有笑。”抽噎着把话说完。
骆云菀给骆云瑞擦干眼泪,“他带头欺负你了?”
骆云瑞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骆云惟有没有欺负他。
把骆云瑞安抚好后,骆云菀让文墨守好骆云瑞,自已带着金雪、银雪去二门处等骆长林。
一直到太阳落山后,骆长林才回,累了一天的骆长林是坐马车回来的,到了偏门,还没下马车,就听见骆云菀的声音,“女儿恳请爹爹为瑞哥儿做主。”
撩开帘子才看见骆云菀跪在雪地里,骆长林赶紧下马车去扶她起来,“这是怎么了?”这女儿身子本就弱,往雪地里一跪,恐怕要加重病情。
“爹爹!”骆云菀泪流满面,“爹爹,请爹爹给瑞哥儿做主!”坚持着要下跪叩首。
“瑞哥儿怎么了?”见骆云菀泣不成声,就看向后边一起跪着的金雪、银雪,金雪才代为回答,“四少爷被欺负了。”说完俯身朝骆长林磕了个头,她不敢把话说太明白。
“爹爹,”骆云菀抓着骆长林的手,不住流泪,“爹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
见骆云菀泣不成声,骆长林拧眉,“被谁欺负了?”他儿子第一天去尚书房就被欺负,不就是打他骆长林的脸面么,就又看向金雪,示意她来回答。
金雪瑟缩了下,她不敢说,只好说,“四少爷在宫里被欺负了。”
听见骆云瑞是在宫里被欺负了,骆长林问他的长随常年,“世子回来了吗?”骆云惟也在宫里,兄弟俩应当有个照应。
“回侯爷,还没呢,”常年看了眼瘫在骆长林怀里的骆云菀和跪趴在地上的金雪、银雪,低头道,“世子爷和同窗去街上了。”这是常有的事,常年在到郡主府的那一刻,门房就和他说了谁在府里谁不在,去了哪里。
“世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说着又对骆云菀说,“去看看你弟弟。”
于是父女俩人便在骆云菀的抽泣声中往骆云瑞屋里走去。
刚到门口时,正好碰上了刚回来的骆云璋,骆云璋和骆长林见礼,“父亲。”
“嗯。”骆长林没停留,径直朝骆云瑞屋里去。
骆云菀跟在骆长林身后,径直越过骆云璋,并没有打招呼,骆云璋眼神闪了闪。
在门口听了会墙角,才知道是骆云瑞姐弟说骆云惟在尚书房欺负他。骆云璋静静的站了会,直到小厮吉利拉了拉他袖子,才回过神,转身回屋。
骆云璋不由得想到,其实他学问很好,但是他姨娘担心他抢了世子的风头,怕惹得元华郡主不快,他只能偷偷用功读书,但每当国子监小考,他都不敢认真作文章,所以成绩很差。
骆云瑞还有父亲撑腰,他谁也没有,没有人能给他撑腰,只能敛藏锋芒,却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只能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一生。
骆云璋想起他姨娘说的话,“只有让郡主接纳了我们,我们才能在这府里立足。”所以他姐姐每天坚持给元华郡主请安,元华郡主待她也很好,也教她管家之事,那么他为什么不赌一把,为他的前程赌一把。
吉利被骆云璋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迷了眼,他的少爷就该是这样意气风发的,不该是每天死气沉沉,没有朝气。
“去正屋。”骆云璋没带吉利,而是带了大丫鬟吉祥。
正屋,元华郡主正听立夏说着前院发生的事,“正哭着说世子欺负他呢!”立夏撇撇嘴,骆云惟什么性子她们自然清楚,况且骆云惟是谁,是元华郡主的儿子,打小就在太皇太后和皇帝跟前长大,会欺负骆云瑞,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信,也就骗骗些不知道的人。
话音刚落,芷兰通报,“郡主,五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