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仆人全都撤下,只留下他们三人。瞧着白敛的脸色和缓了些许,赤那才放下心。
“白大人,互市一事,不知赤翎的陛下如何打算?”谈到正事,赤那一改调笑的样子,整个人都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互市一通,对两国有益无害。眼下有三大难题需要与狼王共同商议。”白敛见他表情严肃,才开口道。
“哦?愿闻其详。”赤那摊手说道。
“其一,修建商道。狼族距北界十一城至少数百里,其间荒原冰川广布,若是商道不修,无法保证商户往来的时限;其二,清除沙寇。沙寇活跃在狼族与北界之间,以抢掠为生,也是威胁商户安全的存在,狼族需要消除掉对商户的威胁,保证商户安全;其三,商市范围。本官认为眼下以凉城和郸城为互市试点,两国可以在指定的两地商品互通,不可越界。此外,赤翎会派富有种植经验的农户,协助狼族开恳农田,作为交换,还请狼王交还凉城!”白敛一一道来。
“白大人可真是分毫不让啊!”一个互市,就让他将凉城拱手相让?赤那嗤笑道,“难事都交给我狼族,好处全给你赤翎占了?这就是白大人所谓的和谈?”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赤那在心里不屑。
“如狼王所见,狼族若不打开互市,下个秋冬来临之时,不知又有多少族人饿死冻死!赤翎的商人要来北界之地,除却利益不谈,安全是给他们最大的保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赤翎人才济济,有经验的农户可以帮助狼族开垦田地,种植粮食,狼族也自食其力。再说凉城,原本就是赤翎领地,以我军的实力,不用数日,凉城仍是赤翎的,只不过,两军交战带来的死伤,并不是两国希望看到的。您觉得呢?”白敛一点也不受他的气势所影响,寸土必争,丝毫不退。
“好好好!”赤那拍掌称道,白敛说的在理,他竟无话相驳。那股闷气汇聚在丹田,一时竟找不到发泄口。只好沉着个脸,不情不愿地说着,“沙寇之事,交给我族。至于修建商道一事,恕我族无能为力。待互市一通,凉城自当归还!”当他狼族真的愿意养着凉城的百姓呢!要不是焱叔暗中相助,他狼族自已都自身难保了。
“修建商道一事,还请赤那放心,交给我们!”紫沂宸出言说道。
他总算看出来了,他俩这是唱双簧呢!沉在丹田处那股气,不知什么时候弥散了。“既然如此,签订协议吧。秋冬来临之前,我要看到两国的商马奔跑雪原上。”
“如您所愿!”白敛从袖间拿出准备好协议,展开在桌上。
赤那被他这一举动噎住,他怎么就没猜到,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呢!拿起狼族玉章,在两份协议上轻轻一按。“白敛大人,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看似清冷,心思也如此缜密,狼族就缺少这样的人。赤那看向白敛的眼神,带着些许侵占的意味。
白敛浑然不觉地收起协议。
“赤那,本王还有一事,想讨教。”紫沂宸出言说道。
“不知沂王要问何事?”赤那收回自已的视线,问道。
“赤翎有传言,狼族有国宝赤火芝,不知传言是否属实?”赤火芝若如传言中的那般神奇,楼岑体内的蛊毒或许也可解。
“传言非实。不过是用来蛊惑沐樾的计策罢了。”赤那没未遮掩,而是坦诚地说着,“沂王要那赤火芝,是为了救赤翎太子紫沐阳?”赤翎皇室的兄弟之情不是最虚假的么?看看焱叔就知道了。
太子何时需要赤火芝?经赤那这么一提,紫沂宸恍然大悟,心里大概清楚沐家寻求与狼族合作的原因。可是,太子此时应该在北疆才对,为何需要赤火芝?
紫沂宸并未回答赤那的疑问,只说赤火芝对他而言很重要。
赤那注意到紫沂宸一时的怅惘,“赤火芝虽非狼族国宝,却是实在存在的。沂王殿下若要去寻,可以去闫家堡碰碰运气。”
“多谢赤那告知。”只要有一丝线索,他也一定要去寻一寻。
“不必客气!”他只告诉紫沂宸去闫家堡找,能不能拿到,还要看他的运气!
两人告别赤那,回到郸城。
“白敛兄,我准备先去闫家堡一趟,就不陪你进城了。”接近郸城时,紫沂宸拉住缰绳,向一旁的白敛解释道。
“殿下是为大殿下取赤火芝?”白敛问道。
方才赤那的话,白敛大致理清了头绪。
紫沂宸没有解释,似乎是默认了白敛的话。楼岑身中蛊毒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担心有心人会借此利用楼岑。
“这几日听二殿下说起过闫家堡,说是没于黄沙之中,立于绿洲之上。不是堡中之人,很难找寻到进堡的路。殿下要去闫家堡,不如先回郸城,找二殿下陪同一起。”白敛提议道,闫家堡虽对朝廷未表现出敌意,在郸城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以一已之力,安顿郸城众多百姓,抵抗狼族,势力自然不容小觑。沂王孤身前往,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无碍,白敛兄。和谈的详情,还需要你跟皇兄他们商定。我去去就回。”紫沂宸调转方向,驾马而去。
闫家堡内,琉璃无趣地在堡内转悠。楼岑不辞而别,焱燚整日里也忙得看不到人影,她一个人待在这石头堡里,实在是无聊。她是想出去来着,只是一想到外面随时可能碰到赤翎皇室的人,她又退却了。早知道,她就该乖乖听大哥的话,乖乖待在家。只是,她心中有些执念,爹爹伯伯总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跟蓝家二公子成婚,那个蓝君陌,长得倒是也不错,只是性格怎么看怎么阴暗,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只能偷偷跑出来了。不然以她爹爹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就是被打断腿,也要嫁给蓝君陌。
琉璃坐在屋顶,晃荡着双脚,脚腕上的银铃叮铃作响。
远远地望着,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踏马而来。
只是那人似乎找不到石堡的入口,骑着马,在四周转悠着。
琉璃将那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由于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那人的脸。
七火在石堡外围设置的阵法,果真神奇。如屏障一般的存在,又不同于她家的迷障,将闫家堡保护在内,不为外人所视。堡内的人,又可以借助高处看清外界的一举一动。有机会真的要跟七火讨教一番,等到她回到云城,也给自已的小筑设置这么一个阵法。想想就开心,琉璃喜滋滋地笑着。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焱燚突然出现在琉璃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屋顶边缘,悬着的双脚在半空晃动着。
“啊!”琉璃被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到,身子往右边倾斜,差点掉下去,还好被焱燚拉住胳膊,揽住腰身,护在怀里。
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与他的距离过于亲近,琉璃的心跳动地厉害,双手趴在焱燚的胸前,忽闪着大眼,打量着他,第一次与男子近距离的接触,他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不对,琉璃你在想什么?琉璃挣扎着坐起,晃了晃脑袋,提高了语调,对着焱燚就是一通吼,“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本姑娘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呢!摔断腿算谁的?”
焱燚看着琉璃炸毛的样子,忍住嘴角的笑意,点头称是,“怪我怪我,不该突然出声吓到你。琉璃姑娘这般花容月貌,自然不乏男子爱慕的。况且,我不是在呢嘛,怎么会让你摔断腿呢。”即便是摔了,自已也愿意照顾她。只不过,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
“哼!”琉璃脸红地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不生气了?”焱燚没好笑地看着她的后脑勺,“能不能请琉璃姑娘大发慈悲地告诉我,在这里欣赏什么呢?”
琉璃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右手指了指堡外的方向,“喏,那里!”
“漫天黄沙倒也壮观。”焱燚自小生活在这里,对长河落日,风卷黄沙的景象已然是见惯不怪了,但对于从云城而来的琉璃,确是新奇的。
“谁跟你说沙子了!”琉璃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焱燚,“我是说堡外骑马的那个人!唉?他怎么进来的?”
焱燚适才注意到身骑白马的紫沂宸,这人非是堡中人,却能辨识他设下的阵法,还能毫发无损地进来。
有意思!
焱燚施展轻功,落在紫沂宸面前,“阁下何人,前来闫家堡作甚?”
紫沂宸侧身下马,对着焱燚,说道,“在下紫沂宸,有事求见堡主。”
紫沂宸?又是皇室中人?
原本躲在一旁的琉璃打量着紫沂宸,知晓他是皇室中人,便没有继续待在那里。
“既然是来见我老爹的,那便请吧。”听到紫沂宸的名字,焱燚并不意外,比起那个二皇子,这人看起来倒是舒服些,就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老爹想见的那个。
“多谢。”
焱燚对着暗处手一挥,一个黑衣少年便出现在他身边,“将这位公子的马安顿好。”
“是。”
紫沂宸跟在焱燚身后,朝着堡内走着。
“你先坐一会儿,我就叫我老爹。”焱燚将紫沂宸带到大厅里,吩咐仆人奉茶,便离开了。
紫沂宸站在大厅内,静等着。
不过多时,便瞧见焱燚推着坐在素舆上的老堡主进了大厅。
“晚辈紫沂宸,见过老堡主。”紫沂宸对着老堡主施了一礼。抬眸的那一瞬,在老者的眼中看到了激动的神色。
“你便是当今沂王?”老堡主仔细打量着紫沂宸,相貌倒是更像舞儿一些,面若堆琼,睛如点漆。
“正是晚辈。”
“来我闫家堡所为何事?”紫焱示意焱燚将他推到桌边,抬手示意紫沂宸坐下谈。
“不瞒老堡主,沂宸贸然来访,为的赤火芝。”紫沂宸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赤火芝?那不是狼族之物?”紫焱沉下脸,放下茶盏,盯着紫沂宸,“沂王殿下想要赤火芝,不去狼族,来闫家堡所为何意?”
“老堡主不要误会。晚辈的心上人身中奇毒,祛毒无方,世间或许只有赤火芝可解。今日听赤那说起,才贸然登门。”紫沂宸心里清楚,赤火芝是药中圣品,弥足珍贵。不管是什么代价,他都要替楼岑找到。
“燚儿。”紫焱侧身唤了焱燚一声。
“好的,老爹。”焱燚心领神会地走出大厅。
“你可知赤火芝是世间珍宝,可遇而不可求。”大厅内只剩下紫焱与紫沂宸二人。
“晚辈知晓。”
“既然知晓,你且拿什么来换?”紫焱望向紫沂宸的眼神凛若冰霜,“听闻沂王不久后便任太子之位,不知你可愿用太子之位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