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好几日,楼岑每日除了待在药庐里捣鼓,研制一些新药,就是陪着祁风游荡在谷内各处。
好不容易天放晴了,楼岑没再去药庐,而是第一时间去找祁风。
祁风和他不一样,闷在谷中这么久,难免会不习惯。
“祁风?”楼岑来到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祁风正站在屏风前,光洁的背部毫无遮挡地展露在他眼前,肩胛骨分明,腰部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胯骨处……
即便眼前这景象,在他昏迷的时候,自已也见识过。
但,那时候他是昏迷的,作为大夫,他也生不起什么心思。
祁风听到楼岑的声音,慌忙地从扯下屏风上的衣服,快速穿好,走了出来,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
楼岑迎了上去,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调笑道,“看起来,你比刚来的时候壮实了些。”心里暗暗对自已赞许,果然,还得是我。
祁风被楼岑这句话说的错愕,随即很配合地点点头,“全是楼神医的功劳。”
“今天带你出去玩,怎么样?”楼岑神秘兮兮地说着。
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好。”虽然不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祁风依旧保持着期待。
在谷中这些日子里,楼岑总是想方设法地带自已体验各种各样的有趣的事情,把他觉得开心的事情都分享给自已。
虽然整日里展现在自已面前的他,都是情绪饱满的,但他总是隐隐地感觉到他的不安。或许,他这么做,还是担心自已会离开吧。
祁风跟在楼岑的身后,随着他来到了那日赏月的山崖上。
一只巨大的风筝停在地面。
“这是?”祁风被楼岑拉到风筝面前,不明所以。
“风筝啊。”楼岑开心地向祁风展示着,“怎么样?没有放过这么大的风筝吧?”他可是研究了好久,才把这个巨型风筝制作出来的。好东西嘛,总是要和重要的人分享的。
祁风摇摇头,这么大的风筝,他确实没有见过。
看他的意思,他是要把这么大的风筝放上天去?这要借助多大的风力?为何不见牵绳?
“要不要试试?”楼岑走到风筝前,给祁风详细介绍着,“这可不是普通的风筝,它可以借你一双翅膀,带你在高空俯瞰我们生活的地方。”
“好。”祁风被他大胆的想法惊讶到,却也没有拒绝,毫不犹豫地抓住横在胸前的杆子,学着楼岑的样子,身子前倾。
“准备好咯!三!二!飞!”楼岑侧过脸,盯着祁风的侧颜,倒数着。谁知道他还没有数到一,便伸出右手,从祁风的身后,环住他的腰,左手握住身前的杆子,脚下用力,风筝便朝着悬崖俯冲而下。
风筝如箭一般朝着深渊扎去。
风迎面吹拂着,心跳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祁风忍不住地闭上眼。
“害怕吗?”楼岑搂紧他的腰身,侧过脸,贴近他耳边,大声问道。
等适应了风,祁风才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
没得到祁风的回应,楼岑又问了一遍,“害怕吗,祁风?”
祁风摇摇头。
风筝顺着风,在岩壁间飞翔着。
入目是郁郁葱葱的山,奔腾而下的瀑布……一切显得那般渺小。
祁风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那些萦绕在脑海的烦心事,似乎在看到这些之后,全部弥散了。
“开心吗?”楼岑继续问道。
“开心。”祁风点头。似乎担心楼岑听不见,他也学着楼岑的样子,大声回应着,“开心!”
“哈哈哈!”
“祁风!你是独一无二的!”楼岑朝着山谷大声地喊着。
“楼岑!你也是!哈哈哈!”祁风从来没有这般敞开心扉大笑过。他侧过头,看着护着自已的少年,他似乎有魔力一般,那么轻易地便让自已豁然开朗。
这架风筝,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功夫。
一种不明的情绪,填满了胸腔,暖暖的。
“谢谢你,楼岑。”祁风小声地说着。
楼岑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便凑过身去,大声问道,“你说什么?”然后指了指自已的耳朵,示意他,自已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很开心!”祁风大声回着。
“开心就好!”楼岑将他的笑颜看在眼里,果然,这么多天的忙活,是值得的。他总算了解书里说的那句“千金难换佳人笑”是什么意思了。
经过峡谷的时候,风力强劲得厉害,后翼捆绑的绳有些松动,风筝开始左右摇摆,此时距离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楼岑,怎么了?”祁风感受到了风筝不正常的颠簸。
“没事。你看风景就好!”
楼岑的语气明显有些慌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跟祁风解释,总不能说,这风筝,他也是第一次用吧。
让他在祁风面前丢脸,那是不可能的。
右手将祁风搂得更紧了些,低头寻找着可以降落的地方。
后翼受损,想要安然地降落到地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眼下,只能寻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弃了风筝,带着他跳下去了。
后翼在强风的冲击下,已经完全撕裂了。
若不能找准时机,找好降落点,他们俩只能和这面前的山崖相撞了。
楼岑仔细打量着身下,注意到下方的深潭,看了一眼身侧的祁风,“祁风,放手。”
祁风听话地放开手,腰间的手收紧了些。
不知为何,他就是如此的信任楼岑。
只见楼岑左手放开支杆,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翻身而下,跟祁风交换了位置,将他稳稳地护在怀中,二人径直朝深潭落下。
祁风此刻才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冒险的动作,他是不要命了么?他想挣开束缚,却被楼岑紧紧地按在怀中,根本无法动弹。
向下的冲击力过大,二人直直地落入潭中,激起了水花。
即便知道会入水,进入深潭的那一刻,祁风还是被水呛到。
两人坠入深潭后,楼岑松开了自已。
祁风游出水面,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看到楼岑的身影,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水面,猛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又重新扎进了水里。
潭中的水清澈无比,祁风在水中四处寻找着楼岑的身影。
可是,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楼岑。
心中越来越慌张,直到在水下闭不了气,他才往上游,将头探出水面,喘息着。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身上,祁风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成喇叭状,对着四周大声喊道,“楼岑!楼岑!”
空谷回响,却只有自已的声音。
潭水这么深,或许楼岑根本不通水性。
思及此,祁风准备再次下潜潭底。
却被一只手拦住,“祁风,你看!我在水里抓到的鱼。”楼岑从水中冒出来,一手举着肥大的鱼,一手扶着祁风的肩膀,一脸兴奋。
祁风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心里情绪翻涌,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或是对他这般肆意跳脱的无奈……
总归,心跳再次回到了正常频率。
他没有回应楼岑,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鱼。
楼岑这才注意到,祁风脸色惨白,赶忙放下手中的鱼,手背贴上他的前额。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才安心地跟祁风解释起来,“掉进这深潭后,我留意到这潭水里的鱼比冷泉里的还要肥美,就想着捉回去给你熬鱼片粥,你一定会喜欢。”
楼岑的解释,着实让他生不起来气。
可,祁风依旧冷着一张脸。
他明白,楼岑一个人习惯了,所以不太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能理解,却不接受。
像是小孩子置气一样,祁风偏过头,不再看他,挣开他的手,朝着岸边游了过去。
楼岑就算再笨,也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赶忙跟随在后,来到岸边。
“祁风!”身后传来楼岑的喊声。
祁风不理睬,继续往前走。
“祁风!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祁风连忙转身,看着咕噜着气泡的水面,想都没想,直接跑过去,跳了下去。
刚入水,腰身便被一双手缠住,身体被拉近,隔着衣服,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楼岑搂着祁风的腰,两人露出水面,看着近乎冰寒的脸,楼岑知道祁风现在是真生气了,估计熬再多的鱼片粥也哄不好了。
“能不生气了么?”楼岑放低了声音,他从来也没有哄过人,星眸中闪着一丝讨饶。
两人的举止实在过于亲密,祁风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手放开。”
他难道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这么抱在一起,于理不合么?
“我不!”楼岑并没有听话地放开手,反而抱紧了些,起伏的胸膛隔着湿透的衣服,贴在一起,“要我放开也行,除非你不生我气了。”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祁风对他这种泼皮耍赖的行为毫无办法,只好点头妥协,“我不生气了,你放开吧。”
“真的?”楼岑不确信地问。
“真的。”祁风对上楼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回着。
“好吧,那你回去给我熬鱼片粥。”楼岑单手摸着下巴,有些得寸进尺地说着。
“好。”祁风有些无奈地点头。
眼下,他只想楼岑尽快放开自已。
“一言为定。”得到自已想要的答复,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祁风,“你先去岸上等我,我给你下去抓几条大的上来。”
不等祁风回应,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祁风无奈扶额,游回岸边。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蹙了蹙眉,随即在四周找起了树枝,生起了火。
祁风坐在石头上,将外袍脱下,烤着火。
风吹拂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过一会儿,楼岑便提着两条鱼,走到了他身边,见他生了火,将鱼随意地扔在岸上,靠在他身边坐下。
见他脸色发红,手再次覆上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刚刚就不该跟他开那个玩笑。
楼岑有些懊恼,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要是再生病就不好了。
随即站起身,手伸向祁风,“我们回去吧。”
“嗯?”祁风不解,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等你把衣服烘干再回去吧。”
“我没事。”跟祁风这个体弱的身子不同,他天生体寒,这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反手拉起祁风,揽过他的腰,脚轻点地,朝着竹屋的方向飞身而去。
“楼岑,鱼。”祁风指着火堆旁边的鱼,提醒道。
“不要了,下次再给你抓。”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鱼,快快地把这娇弱的少爷带回去,喂点汤药,才是最紧要的。要是病倒了,没有代宇那个苦力,自已又要累死累活……
祁风有些跟不上楼岑的想法,兴致勃勃去抓鱼的是他,着急带他回竹屋的也是他……
看着他的侧脸,祁风觉得,自已似乎萌生些不该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