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张狂云眼神闪烁地看着她。
“真的!”见少年这副表情,白冰岚更是心惊,回答得无比坚决。
“唉,可惜了。”只听少年一声长叹,“还以为你真的曾被哪个奸商骗过大钱呢;如果那样,师兄我必定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帮你追回失款,到时候咱们三七分成……”
“啊?哈哈……”天狐公主的笑声脱口而出,一时都忘了要保持笑不露齿了。
沿着刚发现的线索追寻下去,张狂云和白冰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通过追寻那批商人的踪迹,他们发现,虽然这群行商,在丽川城中接触过不少人,但其中比较可疑的,或者说和杜家有关系的,并不多。
通过排除,最后张狂云和白冰岚发现,最值得怀疑的,竟是一个杜氏家族的人!
这人叫杜赤忠,是丽川杜氏家族的分支远亲。
杜赤忠人已中年,家中广有粮田,但又善于经商,在丽川城中经营着好几处商铺和酒楼。
从这一点来看,他若和一些行商坐贾来往,倒也正常;并且作为杜氏族人,在这个家族观念盛行的年代,应该也不至于对族中晚辈下手,更何况下手的对象还是家主族长的爱女。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杜赤忠。
但张狂云却开始怀疑了。
他怀疑的起点,正是因为“没人会怀疑”杜赤忠。
试想,以杜苍风的势力能量,都没确切找得到真凶;要知道他也不是傻子,一开始时不可能完全被一些表面证据所蒙蔽,一定做过其他尝试。
但很显然,他的尝试失败了,没有任何结果。
那这意味着什么?真正可疑的人,很可能是“灯下黑”!
在筛选了一遍之后,杜赤忠很符合这“灯下黑”的条件。
刚开始触及到此人时,那些提及他的丽川城人,还都说,杜赤忠这个人好哇,尤其对失踪的那个杜碧萝,一直亲近友善;当自己这个远方的表侄女被人绑架消失后,杜赤忠还十分焦急,除了帮着族人一起找寻,还自己出钱出人,派出不少店铺人手去寻找,其行为十分为人称道。
若只是听到这些消息,那张狂云肯定就放弃怀疑了。
但谁叫他已经习惯在黑暗中,冷静独立地观察这个人间呢?
他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人。
随着他充满警惕、不肯放弃地探察,终于让他发现了杜赤忠的可疑之处。
因为,他慢慢地听到,有些人犹豫着说,这个杜氏家族中混得很好的远支族人,别看表面一直装作道德君子,但实际却很好色。
还有少部分人欲言又止地说,这个杜赤忠,偶尔也会做出有悖伦常的事情,曾不止一次在酒后,夸奖表侄女杜碧萝的美色,那姿态垂涎欲滴,十分不妥。
听到这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了。
“希望我没怀疑错。”张狂云看着渐渐移动的日影,有些忧心地对白冰岚道。
“光没怀疑错,不行。”白冰岚道,“还得找出确凿的证据,才好叫那个杜苍风哑口无言。”
“嗯。”张狂云点点头,“最好要将那杜碧萝救出来,那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就怕那杜碧萝,已经遇害了。”白冰岚忧心忡忡道。
“不会。”张狂云摇了摇头,“这杜赤忠,也颇为自大,如果真是他,那到现在为止,他应该还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天衣无缝,并没有暴露。而他绑架杜碧萝,还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杀人灭口。”
“对呀!那很好。但我们也得速战速决,尽快找到那姑娘,否则迟则生变呀。唉,她只是个幼龄的女孩儿,不该遭受此劫。”白冰岚叹了口气,真心为那个女孩儿担忧。
“没事,冰岚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张狂云握紧了拳头,在眼前用力地挥了挥。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眼前这人,身份和自己比天差地别,白冰岚听到他这样的话,一下子就变得很有信心起来。
商议已毕,他俩便立即行动。
他们开始潜藏在杜赤忠宅院的周围,寻找有什么线索和机会。
他们隐藏之地,在杜赤忠家宅后门往北大概二三十步的地方。
那儿有一片林子,还有个不高的土丘,白天可能还有些孩童在那边玩耍,现在天色晚了,便没什么人迹。
他俩伏身于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之上,正好能将杜家后院看得清清楚楚,还不容易被杜家宅院中的人发现。
他俩开始潜伏之时,日头还挂在西边天上,向晚的日光虽然开始变得昏黄,但还是比较明亮。
潜伏之时,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那杜家宅院中也好像看不到什么动静。
张狂云两人的信心,也随着日影的移动,开始渐渐流逝。
周围的光影,渐渐黯淡。
当日落西山,暮色降临,眼前的林子和远处的宅院,渐渐地陷入了黑暗。
东边天上,一轮明月悠然升起,将淡白的月光,洒向人间。
月光遍地,但眼前的景物并没有变得清晰,因为夜雾渐起,将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罩上一层轻纱,变得朦胧模糊。
“快看,那是什么?”正有些消沉之际,张狂云忽然听到少女在耳边轻轻惊呼。
张狂云忙抬眼一看,这不看则已,一看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就在杜家宅院的后门外,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那路边,有几蓬书带草,还有一块白色的假山石,正是此时人族富贵人家典型的布置。
这些倒没什么出奇;让张、白二人惊异的是,此时月夜昏暗,便让他们看到,在那块道边白石上,竟显现出一个微微泛着银光的徽记来!
看到这个徽记,张狂云先是惊讶,进而竟是一阵狂喜!
“冰岚,我说什么来着?善有善报啊!”
“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以为只是做一件不相干的好事,谁想到,竟也帮了我们自己大忙!”
“是呀!”少女也显得很兴奋,“没想到,区区一件绑架之事,竟有幽灵客牵涉其中!”
原来,此时在那月雾暗影之中,悄然浮现的徽记,正如紊乱星轨纠缠,又似异形邪恶之眼,不是幽灵客的标记,还是什么?
要知道,张狂云二人,可是追踪着幽灵客的标记,才来到奔牛寨中;可惜到了奔牛寨后,无论怎么细心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幽灵客的后续踪迹了。
谁能想到,偶然出手一桩绑架案时,竟然让他们再次看到了幽灵客的踪迹!
这一来,本来低落下去的情绪,重新昂扬起来;本来觉得夜深身上有点发冷,这时候也开始热血奔腾。
他们变得更加耐心,如机警隐忍的猎豹,在大树树冠中,静谧地隐藏,耐心地等待。
这一等,便等到深夜。
杜家宅院,一直如古井无波。
都快到午夜子时,张狂云的信心又开始动摇时,那一直安静的杜家后门,忽然听得一阵细微的响动,然后“吱呀”一声,便从里打开。
张狂云和白冰岚二人,尽皆精神一振,悄悄分开枝叶,朝对面凝目观看。
他们看见,一个披着青色斗篷、戴着褐色兜帽之人,正鬼鬼祟祟地从杜家后门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见得无人,便转脸一瞅路边那块白石,看到那个发着微淡银光的标志,竟好像毫不奇怪,随意盯了两眼后,便匆匆地离开了杜家宅院,朝西北方向而行。
见得如此,张狂云和白冰岚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的神情。
这时那人步履匆匆,还正从他们潜伏的林边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不速之客,正高踞大树顶上,在枝叶间朝他窥视。
当他走过去后,张狂云二人又等了片刻,便如狸猫般轻轻巧巧地滑下树来,然后蹑足潜踪,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人的后边。
一路跟踪之时,张狂云两人又在路边,陆续发现了一些幽灵客的标志。
到此刻他们可以断定,这个从杜家宅院中走出来的人,不管是不是杜赤忠本人,他要去见的,一定是幽灵客组织的人。
察觉出这一点,张狂云忍不住两只手握在一起,握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大概跟踪了半个时辰,前面那人走进了丽川城北郊一片废墟中。
看得出,这处原来是几间民房。
不知是因为被暴雨侵袭,还是兵灾祸害,总之现在这里处处垮塌,只有半截屋墙,断断续续地立在荒草堆中,景象颇为凄凉。
见他在废墟中停留,张狂云也做了个手势,和白冰岚一起在不远处一堆破烂砖头垛后面,隐下了身形。
只见那斗篷之人,走进那废墟之中,稍微张望了一会儿,便忽然有一个黑袍客,如幽灵般,从黑暗处走出来。
一看到这黑袍客出现,张狂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对于他来说,不用那黑袍客自报家门,只一看打扮和形迹,张狂云几乎就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幽灵客!
“圣使找我,有什么事?”这时斗篷之人,略有些焦急地问道,“莫非,那小丫头,有什么变故?”
“没有。”黑袍客摇了摇头。
“没有?”斗篷之人有些恼怒,“没有什么事,你们急着把我约出来,做什么?这节骨眼儿上,不怕出漏子吗?”
“杜赤忠!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黑袍客语气阴冷地说道。
“是,是,你们是幽灵客,涂山来的圣使高人,在下确实惹不起;不过若不是因为这一点,我杜赤忠又怎会出大价钱,请你们做这件事?不过,”杜赤忠苦笑道,“圣使啊,现在确实风口浪尖,本来嫁祸奔牛寨那些蠢货,大事已定,没想到半路冒出个浑小子,又把事情搅浑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江湖人,也就罢了;听说那小子,竟也来自玄灵宗,我这心里就有些没底啊。所以、所以刚才说话有些莽撞,还请圣使原谅!”
“无妨。”黑袍幽灵客摇了摇手。
“那……您半夜找我来,究竟有何事?”杜赤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找你何事,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幽灵客幽幽地说道。
“猜到了?”杜赤忠一头雾水。
“你说了,此事再起波澜,那我等兄弟,所担风险更大。所以,找你出来,便是告诉你,那酬劳,得再增加一倍。”幽灵客的语气十分冰冷,和市侩的话语内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价钱加一倍?”杜赤忠一愣,表情十分吃惊。
“怎么?不乐意?”幽灵客看着他,语气森冷地道,“杜赤忠,你别忘了,你口中那个‘浑小子’,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是玄灵宗的‘高足’呢。”
月影里,这黑袍幽灵客最后的语气,铿锵有声,听着倒好像满怀嘲讽。
“不,不是不乐意。”杜赤忠连连摆手道,“我只是惊讶,加钱而已,这等小事,圣使您为何还要特地找在下出来?”
“哦?”黑袍客一愣,“我还以为,你不仅好色,还贪钱,不舍得出血,便特地约出,珍而重之与你商量而已。”
“咳咳,圣使高人啊,您错看我了,呵呵。”杜赤忠干笑两声,神色尴尬。
“好。”黑袍客一摆手,“既然如此,我等相见,确有风险,便不多言,就此别过吧。”
“是,恭送圣使阁下。”杜赤忠也好似松了口气,一抱拳,便转身离去。
简单的对答之后,这两位月夜碰头的人,便悄然分开,背向而行。
夜阑人静,刚才他们这番对话,张狂云听得十分真切;见二人终于分别离开,他便朝旁边少女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去跟踪杜赤忠,自己则去追踪那个更重要的幽灵客。
这么多时的相处,白冰岚跟他不说心有灵犀,也十分熟悉;此时不用多言,张狂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她便明白了少年的用意。
于是,他们两人,也和那两个暗夜密谈的人一样,背向而行。
他们如轻盈的狸猫,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缀着各自的目标,渐渐陷入远方苍茫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