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瞎了吗?!”白冰岚在心中怒吼,一声“无礼”脱口而出,挥手扬袖,便要用玄灵宗的入门法术击飞祝孤生!
“师妹!”张狂云连忙阻止她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依师兄看,你其实也蛮好看……都别闹了,祝公子,我跟你说,在下乃玄灵宗弟子;据你刚才所说,以及师门消息,你在西溪所遇什么‘香灵儿’,很可能是妖!”
“妖?!”祝孤生一惊,第一反应还是不信。
不过他很快也醒悟过来,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我早该知道。人间何时有这等妖媚美色?那定是惑人妖物无疑了。”
“唉!我真是鬼迷心窍,竟然会被一只妖物迷得五迷三道。”
祝孤生唉声叹气,满脸忏悔,正在一旁的云妙妙看在眼里,忍不住面露喜色。
“祝公子能够迷途知返,甚好甚好。”张狂云一脸欣慰地肯定道。
在场的三个人族,各自心生欢喜,却不知旁边灯影里的那个少女,却是心中大恼。
“什么叫妖物,什么叫迷途?哼!”白冰岚心中恼道,“依本公主看,分明是这个祝什么孤生,高攀了我族美妖才对!”
正想时,张狂云忽道:“祝公子,在下有个问题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是,祝某一定知无不言。”祝孤生恭敬答道。
“好!我问你,”张狂云道,“若是让你第三次再遇见那香灵儿,你会不会被她迷惑?”
“这……”祝孤生有些踌躇。
“我懂了。”张狂云摆摆手道,“你已无须回答。”
略一沉思,他便在烛影摇红之中,朝眼前两人躬身一礼,然后说道:“二位请放心,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乃是我玄灵弟子毕生之责。”
“既然在杭城肘腋,有如此媚惑人心的妖物出没,我必不让她长此横行。二位,今夜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
说罢,他便一转身,朝白冰岚微微示意,两人便衣带飘飘,出了平潮书院之门,飘然远去,渐渐消失在江南的夜色里……
“真是一对璧人。”祝孤生目送背影,由衷赞叹。
“那你刚才还说人家没那个妖精美?”云妙妙白了他一眼,嗔道。
“我……”祝孤生懊悔道,“看来啊,我直到刚才,都是‘鬼迷心窍’。”
祝孤生满怀自责,云妙妙却一时没理他。
美丽的江南女子,踮着脚儿,努力借着星月的光辉,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
沉默了片刻,名动杭城的歌姬,忽然开启了久违的歌喉,朝远方清声歌唱:“白马湖畔吴侬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粉白墙儿青黑瓦,门前一树雪梨花。
歌声婉转,满含情意悠然,正随着仲夏夜的清风,传出去很远、很远……
“你听,那妙妙姑娘正唱呢,”行路之时,白冰岚提醒身边的少年,“‘郎若闲时来吃茶’,她这是请你以后去她家吃茶呢。”
“嗯。”张狂云点点头道,“我听到了。妙妙是个好姑娘。就冲这一点,我也要奋力除去西溪惑人之妖,不让这样的好姑娘再情路坎坷。”
“哦,没看出来,师兄你还知道怜香惜玉呢。”白冰岚笑道。
“那是自然。”张狂云理直气壮道,“所谓‘太上忘情’,我还没修到太上之境,所以有怜惜之心,也是很正常的。”
“哦。”白冰岚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道:“哼,真是无趣。想揶揄戏弄他两句,居然也搬出道家玄理。果然这些人族,真是太死板无聊了。”
抱怨一句,她忽然想到,按祝孤生所说,其实那个香灵儿,应该是她们妖族十分有风情的好女子;照这样说的话,接下来张狂云的捉妖之事,她少不得要想办法,破坏了。
自和祝孤生对答,张狂云对那香灵儿出没的地方,便有数了。
在西溪村畔的树林中,他找到一处花草环绕的泉眼,觉得香灵儿最可能在此处出没。
此处泉眼,是绕村小溪的发源地,其中泉涌终年汩汩不绝,水质清碧,澄澈甘甜,又地处偏僻,正是妖精乐意出没之地。
于是张狂云便携白冰岚,在离泉眼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后,埋伏等待。
伏击方位,两人略有参差,白冰岚在前,张狂云拖后,这样两人的视线相加,能让视野保持最大范围。
今天的白冰岚,穿一身淡黄裙,上面绣着许多鲜红色的小花,蹲在地上目视前方时,落在后面张狂云的眼里,便如同一蓬绚烂花开。
而女孩儿的感官,相对敏感,尤其对男子注视自己的目光,格外敏锐;于是很快白冰岚便察觉到,斜后方张狂云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逡巡留连。
察觉到这一点,白冰岚自傲一笑,心说道:“嘿,本公主美艳无双,艳压人间,连你这个清修道童,也忍不住使劲看。”
“哼,这样偷看,虽然无礼,但本公主念在你们人族,没多少好看姑娘的份上,就原谅你啦。”
这般想时,白冰岚已经被自己的宽容大度给感动坏了。
正在这时,她却忽然听到身后的少年,压低声音说道:“师妹,你今天穿这样一身花花绿绿的,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今天我们要来埋伏捉妖?这样太不利于隐蔽了。”
“……”
白冰岚无言以对。
她在心中大怒叫道:“哼!不解风情的家伙,我偏要不利隐蔽,坏你的好事!”
就在张狂云把妖族公主气坏了之后没多久,便听得林叶一响,一个穿着粉红衫儿的少女,分开茂密的林叶,朝泉眼这边蹦蹦跳跳跑来。
“来了!”张狂云轻轻提醒一声。
其实不用他提醒,白冰岚的感知能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出几倍。
当那少女的粉红裙角在树林中偶一闪现,白冰岚便已经发现了。
所以从这一点而言,女孩儿不仅对男子的目光很敏感,对同性的容貌特别衣着,也有着天生的敏锐捕捉能力。
无论是白冰岚,还是张狂云,一看见粉红裙儿的少女,便知道,她一定是“香灵儿”了。
看见香灵儿,他们两人心中,便不约而同生出一个感觉:
祝孤生为她所惑,绝不冤枉。
果如那祝孤生所言,论绝对的美貌程度,香灵儿不及白冰岚;但那媚骨天生,无论绮丽娇媚的容颜,还是盈盈一握的腰身,没有一处不再散发着万种的春情。
但在蓬勃风情之外,无论她脸上娇憨纯真的神态,还是蹦蹦跳跳的可爱姿态,又让在她万种的风情、无穷的旖旎之外,又有着纯出天然的懵懂和天真。
这样的巧媚纯然,让人一看,不管男女都会觉得“我见犹怜”。
香灵儿这种隐形的杀伤力,真的很大,就连刚才看着白冰岚曲线毕露的蹲姿,都只知抱怨的玄灵少年,这时却心弦一颤,忍不住将她细细打量。
很快,香灵儿便跑到了泉眼跟前。
和往日一样,她往前迈进一步,想到泉眼边,去伸手撩起那股正汩汩冒起的最纯净的泉涌,以解口头之渴。
谁想到,往日这样最寻常的动作,才做到一半,只听得脚下“砰”的一声轻响。
香灵儿吓了一跳,本能地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脚下仿佛飞起无数细碎的蝴蝶,从洁白的脚踝而起,很快就将自己整个身子包围。
香灵儿直觉不妙,正要拔腿转身就逃,却惊骇地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都动不了了!
不用说,这道爆裂的符咒,正是前几晚祝孤生在平潮书院中的那道“定身符”。
本来以香灵儿天生的敏感知觉,不该察觉不到泉眼边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只可惜她来这泉眼饮水,已是天长日久,如同自家一样,从来没出过问题,便降低了警惕。
而张狂云却是处心积虑,好生隐蔽,因此香灵儿才倒霉地中了他的招儿。
一旦动弹不得,香灵儿吓得花容失色!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看见一对少年男女,从对面的灌木丛中现身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本姑娘施妖法?”香灵儿惊恐地叫道。
“施妖法?”张狂云冷笑一声,“谁能施妖法,谁自己清楚!说,你是什么妖?为什么要迷惑人?”
“我、我……”香灵儿被张狂云一吓,都快哭出来了,那还答得了话。
这时候的香灵儿,泫然欲泣,配上那副绮丽柔媚的容颜,更令人怜惜。
不过张狂云仿佛视而不见。
他已抽出宝剑,把明晃晃的利剑拿在手中,朝香灵儿晃了两晃,叫道:“呔!好妖精,切莫仗着自己模样好看,便想装可怜不回答我的话!”
“噗嗤!”本来想哭的美妖精,一听少年这话,竟是噗嗤一笑,泪眼中媚态横流,看向少年。
“呃!”张狂云见状,转过脸悄悄问白冰岚道,“师妹,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没感觉到有错啊。”
“没感觉有错就对了,”白冰岚有些没好气道,“张师兄,不知不觉中,你已经被她迷惑啦。否则你也不会意识不到,自己审问之中,竟说她‘模样好看’。”
“哎呀!”张狂云恍然大悟,叫道,“这妖精,果然可恶,魅惑人心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到这种地步!看来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什么大患?”香灵儿扑闪扑闪眼睛,不解地问道。
“还装傻?说!前些时,你是怎么迷惑那个祝公子的?”张狂云挺剑喝问道。
“哪个祝公子?噢,我知道啦,是那个祝孤生吧。”香灵儿恍然道。
“对,就是他,”张狂云道,“看来你很了解他,真是为了迷惑人,把他都查清楚啦。”
“不是我查的啊,是他自己告诉我的。”香灵儿道,“公子,你也认识祝孤生啊,那你觉不觉得,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奇怪呀,是不是脑子里有病啊?”
“呃?怎么说?”张狂云有点紧张,总觉得香灵儿这话,是不是话里有话。
“真的,他真的可能有病。”香灵儿认真地说道,“我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我在路边采野花,准备做花环戴着玩,他就跑上来找我。”
“他找我,说是跟我问路,才提了一句,却不说问路的事了,反而把他的名字、生辰八字、祖宗八代,都告诉我,说要娶我。我吓坏了,觉得遇到了奇怪的人,就跑掉了。”
“真的只是跑掉了?”张狂云怀疑地问道。
“真的!”香灵儿赌咒发誓道,“我香灵儿跑得很快的!我一转身,没多会儿便跑出西溪了。那个奇怪的人,还在后面使劲地追,一边追还大喊大叫,我真觉得他有病,一害怕,就跑得更快,他根本追不上了,嘻嘻!”
“这……”张狂云心说,怎么跟祝孤生那家伙说得不太一样?不过按照经验,恐怕这香灵儿,说得更接近事实一些。
他变得有些尴尬。
想了想,他忙问道:“那第二次见他呢?”
“第二次啊,就让我更害怕了。”香灵儿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地回忆道,“大概第一次碰到的七八天后吧,我正蹲在这边的一条小溪边想事情……啊,好像也没想什么事情,就是在水边无聊地发呆,结果这祝孤生又来了。”
“来就来吧,他还说跟我讨水喝——公子,你想想,他脚边就是很清很清的小溪,这西溪村里村外,也到处都是小溪小河,到处都是水啊,他怎么喝都行,却还跟我讨水喝,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所以我一害怕,立马站起来,顺着小溪就跑了。他又在后面追,又没追上,听声音还跌在小溪里。”
“我想回头救他,不过又一想,这溪水这么浅,肯定淹不死,又听到他在那儿大喊大叫,我就更害怕了,根本不敢回头,就一溜烟跑掉了,嘻嘻!”
“呃,这……”听到这里,张狂云是真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