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后便放了寒假，要过年了。
但池落羽不是很开心，她并不喜欢过年。
在很多年前，池落羽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和父亲一起去舅舅家吃年饭，回来以后父亲突然说以后他再也不会去了。
池落羽迷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饭的过程中她也没察觉到有任何的不愉快。
况且舅舅一直以来对她妈妈和她都很好，出钱出力的照顾他们，就算妈妈去世以后也从未改变过。
这个疑惑她一直放在心里，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大人的事情不该她知道的她绝对不会多问。
问多了也只会长辈的徒添烦恼。
后来有一次父亲喝多了酒，突兀地说：“落羽啊，你以后找对象一定不要找见识浅薄、自私自利的人。”
池落羽点头，她要找的从来都是本身就很好的人，这也是她会被沈云阶吸引的原因。
看着父亲醉眼朦胧的样子，她觉得这或许是个解惑的好机会。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大姨父就是这样的人。”父亲又喝了口酒，“当年我公司倒闭欠了债，我们家已经是焦头烂额了，那时候你妈妈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说起池落羽的妈妈，父亲眼里泛起泪花，声音也有些哽咽。
“但是他这个畜生居然还骗阿瑛，把她治病的钱全骗走了。”父亲激动极了，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几息过后，父亲又掩面，微不可闻的传来几声抽泣。
“阿瑛...我的阿瑛...”
这就是父亲不再去娘家吃年饭的原因吗？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呢？
如果有那笔钱，她的妈妈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着她呢？她也可以像别的小孩那样，受了委屈就往妈妈怀里钻，然后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了。
她再无从知道这些了，在这个夜晚，她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难怪，难怪大姨这些年对她格外好，原来是因为愧疚吗？
她不想要这些，她只想要妈妈。
讨厌过年，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姨了，偏偏她还不能和父亲一样不去。
她得去，去看外婆，去看舅舅和小姨。
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面对大姨。
难怪父亲和姑姑都只说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舅舅和小姨，只字未提大姨。
不知道别人家的年饭是什么样的，但池落羽的娘家总会在除夕前后一两天提前吃年饭。
于是池落羽总会比同学们提前几天收到压岁钱。
在知道大姨和大姨夫的事情之前，池落羽也是讨厌过年的，无聊的饭局和冗长的闲话，还有问不完的成绩。
以及，孤零零的她。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来朱自清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她好像始终和家里人隔着一层看不见薄膜，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总让她觉得自已像个白眼狼。
但她就是无法和家里人亲近，她总觉得自已欠他们的，不愿意再给他们添麻烦。
可她不知道，有的时候人的感情就是靠互相麻烦才建立起来的。
以前母亲住院，父亲为赚钱还债和治病整天起早贪黑，常年在外出差，所以池落羽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可池落羽和爷爷奶奶并不亲近。
奶奶说她刚出生的时候，爷爷见她不是个带把儿的就不乐意回家了。
她母亲在坐月子，是奶奶没有嫌弃她是女孩，一直照顾她。
后来她长大了点，能记点事了，爷爷才没有再说过什么。
这些事情池落羽并不知道，她只记得爷爷会给她讲一些奇闻轶事，会给她变魔术，会教她写数学作业。
虽然用的是初中才会学的二元二次方程。
奶奶对池落羽也很好，会给她穿暖和得冒汗的衣服，会带她去公园玩，会给她超出份额的零花钱。
但也会说池落羽想当老师是去误人子弟，会说她性格不好以后没有男人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池落羽不爱干净。
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变得更忙了，池落羽就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野蛮生长着。
再后来父亲说没人照顾池落羽，给池落羽找了一个后妈。
然后，娘家的年饭就是池落羽一个人去吃了。
她本就不太会说话，虽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他们一年也难见几次面。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长辈们问，池落羽答。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多数情况是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很羡慕哥哥姐姐，总能和长辈们聊得热火朝天，她只能坐在席上一口一口地吃着菜。
没办法，过年嘛，总不能耷拉着脸吧。也不能说不喜欢过年吧，所以她总说喜欢过年，因为可以收压岁钱。
除夕前一天，王景驰约池落羽出去看电影。说来也巧，昨天池落羽才吃完年饭。
“你不是明天才吃吗？”
“我爹回来了，提前给我了。”
池落羽拒绝了，太突然了，她没有洗头不想出门。
“好姐姐出来吧，帮我给我妈和阿渝选个礼物吧，我请你看电影成吗？”
这话一出，池落羽马上拿毛巾、进浴室、开闸放水一气呵成。
等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后池落羽才发现来的人还有沈云阶。
“你也来了？”池落羽不明白，既然沈云阶有空干嘛还要叫她呢？按理来说沈云阶和他妈妈更熟悉，更好选礼物才对啊。
倒不是她不乐意，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疑惑。
沈云阶无语地笑道：“和你一样，被王景驰忽悠的呗。”
“咦？他都叫你选礼物了还叫我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肯定没好事。”
沈云阶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嘴边作吸烟状，吐了口空气后说道：“我也觉得，所以我叫他来电影院选爆米花当礼物。”
池落羽懵了，到底是选礼物还是看电影啊？
“沈云阶，过个年转性了？到底是干嘛啊，你能不能说明白？”
沈云阶没解释，走在前头问道：“吃不吃爆米花？”
“吃。”池落羽还在懵圈，隐隐有些生气，她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没好气地说道：“沈云阶，你今天有点讨厌。”
沈云阶脚步一顿，跑过来拉池落羽的手，“果然我不适合走这个路线吗？惹小池生气了，我道歉。”
池落羽拍开他的手，“谁教你的啊？”
“王景驰呗，他说女生都喜欢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沈云阶悄悄看了池落羽一眼，见她神色还不算难看，才松了口气。
该死的王景驰居然骗他。
“沈云阶，做你自已就好，我喜欢的从来都是沈云阶，而不是某种样子。”池落羽牵起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干啥呢你俩？进去啊。”王景驰从电影院门口小跑过来，揽住沈云阶的脖子说道。
池落羽站着没动，沈云阶一把掀开王景驰的手臂，“我们先去看个电影，然后再帮王景驰选礼物，最后我们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扑哧一声，池落羽被沈云阶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不生气了？”沈云阶握紧池落羽的手。
池落羽摇头，“就算生气也舍不得生太久。”
王景驰一看两人这架势，头也不回的往影厅走去。
“他不吃爆米花吗？”
“不知道，可能已经吃饱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跟着王景驰走进影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