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诚:“你孙悟空啊,火眼金睛的,啥你都知道。”
项海澜:“我不知道的,我姐都告诉我了。”
项大诚:“我半路上看到你姐了,你姐都说啥了?”
项海澜:“我姐说九月十一那天你根本没去她家喝酒,你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你消失的两个半天,加一个晚上,干啥去了?”
项大诚:“我啥也没干,没去你姐家,去你孙大爷家了。”
项海澜:“你没去你为什么要撒谎?去我孙大爷家也是撒谎,你右边眉毛又动了。我说你和我妈咋一个劲阻止我结婚前去县城,你们想到我对肖伟达做的事,怕我动手报复那俩人,怕我脏了手,帮我把事办了。”
项大诚:“老闺女,爸虽然最稀罕你,但也不至于替你杀人。”
项海澜:“你就是稀罕我,人就是你杀的,爸,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公安在查了,你好好想想,动手时有没有被人看到?咱们赶紧想好对策,一旦公安找上门,也不至于抓瞎。”
项大诚:“是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项海澜:“你承认啦?”
项大诚:“我承认什么我承认?我没杀人!你看我眉毛,动没动?”
项海澜:“没动,真不是你干的?”
项大诚:“比真金还真。”
父女之间这场快速问答,是在项海澜有意引导下进行的,不给问话人留下思考时间,才能更容易看清对方是否隐瞒。
是她多虑了,项大诚确实没杀人。
“爸,那你告诉我,九月十一那天你到底去哪了?”
项大诚被女儿打败,挠了挠头,讨好道:“你答应我先别生气。”
“你去我大哥家了?”
“就知道瞒不住你,我一想你碰到的那些歪门邪道的烂事,不骂他一顿我不舒服。”
知女莫若父,项海澜不孝地白了父亲一眼,“你不光骂人,你还想劝我大哥回来赔个不是,借坡下驴,让他跟家里的关系缓和缓和,我大哥可能没反对,但是我大嫂坚决不同意,是不是?”
项大诚唉声叹气装可怜,“整条乌苏里江的水都进了爸的脑袋,爸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我就是怕你生气才瞒着你的,你这小脑袋瓜子也没少进水,咋还想到我杀人了?”
见牙尖嘴利的小女儿又要开口,老项赶紧接着解释。
“我被你哥两口子气着了,出了煤矿家属区,就去找你孙大爷喝酒,心情不好,喝高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着急忙慌往家走。就是这么个事,爸可全说了。”
孙大爷是当胡子的老孙头的大儿子,当过兵,受伤退伍后,去了煤矿附近的蓝甸公社当公安,脾气跟他爸一样火爆,得罪了不少人,当了几十年公安,现在还是个所长。
老项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关系特别铁。
继鼠疫之后又搞了一次假警报,项海澜没觉得做错,不断试错,才能找到最终答案。
“暂时先饶过你。”项海澜侧身给父亲放行。
项大诚喊冤,“为啥是暂时的?”
“看你表现。”
现在天黑得早,项家自动过上冬令时,提前一个小时吃饭,饭后没啥事,八点老两口就躺下睡觉了。
老项跟老妻嘀咕小女儿,“海澜这丫头一点不好糊弄,今天差点让她问个底掉。”
王春花不放心,“她真没看出啥来?你确定当时现场再没外人?那遍地都是荒草,人猫在草稞子里面,不像狼还能露俩耳朵,趴低点,一点也看不出。”
“应该没有别人看到,否则现在公安早就找上门了。”项大诚壮士断腕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出去顶缸,活这么大岁数也够本了,想当年我还杀了两个鬼子,多赚一条人命,死了也不屈。”
“那孩子在替天行道,老天会开眼。”王春花声音坚定,安慰自已也安慰丈夫。
老项拍了拍老妻的手,提到另一个人,“当初公社得脑炎的那个郑干事是不是郑迅的本家叔叔?”
“我前两天打听过,不是亲叔,隔了一层。那人得病时,流脑风潮已经过了,走得急,对外只说得了这病,具体怎么样咱也不清楚,你说会不会新仇加旧恨……”王春花声音几不可闻,消失在深深的疑虑和担忧中。
老项一口气叹出,仿佛苍老了十岁,“当初鬼子进村,咱家老房子被抢,我爷,我爹,我二叔,三叔全被鬼子杀了,我恨不得去死,直到亲手杀了两个鬼子,才消了一口恶气。
你也别太担心,那孩子当初是个小狼崽子,现在长成了孤狼,跟狼一样,骄傲又记仇,但也知恩图报,这件事咱们没有立场议论他的对错,只能尽力护着,不为别的,只为海澜。”
“哎,怎么会这样?”
老房子
就着新式煤油灯的明亮灯光,正在给李三奶奶的老缎子面夹袄缝扣子的项海澜,手里的针扎偏了,拇指肚被扎透,钻心的疼痛十分提神醒脑。
项海澜突然醒悟过来,她大概,也许,可能被老项忽悠了!
老项虽然没撒谎,但他的神情很紧绷,自已没问在点子上,老项依然在避重就轻,像是为了掩盖某件事或者某个人。
姑且按照这个假设推论。老项为了掩护谁?大哥?绝不可能,那个窝囊废,借他十个胆儿都不敢杀人。
杨大爷?他跟那对表兄弟结仇的可能性不大,他有四个儿子,没女儿供陶家霍霍。
老项这人看着随和,其实心很独,装不下外人,只对自已的家人好,血亲不算,金熠现在也应该被他划入羽翼下。
九月十一老项不在那两天,金熠虽然晚上回来过,但白天拿收集蚕蛹当借口,中午反常地没有下山。
蚕蛹保质期很长,完全可以提前收集好,存在某处,等晚上回来再背下山,白天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干别的。
项海澜这会怀疑金熠,还有一个原因,她去队部取报纸,仔细看过墙上的地图。
走底道去煤矿附近那个荒草甸子要绕过县城,距离很远。
但走山路,翻过三道山梁就能到,山道不好走,大部分人都会选底道,对金熠这种熟悉大山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事。
如果项大诚和金熠出现在荒草甸子的时间重合,有没有可能是项大诚看到金熠做的事情在帮他隐瞒呢?
项大诚只会告诉老伴,两人的反应就有了解释。
还有王春花那句“早点为金熠留个后,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现在想想也是破绽,老妈藏得不够深啊。
这就是原主那个残魂找上金熠的原因,如果上辈子,原主背井离乡之后,项大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找两人报仇,导致家族覆灭,重来一回,命运把杀人的刀子递给了金熠。
项海澜知道自已陷入了结果导向思维的认知偏差,但她急需结果,大胆假设一下没什么。
这个认知结果太惊悚了!
比金熠杀人更让人震惊的是,他有那么喜欢她吗?为爱杀人,这人是个大情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