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澜的话不啻为一道惊雷,金熠眼睛瞬间瞪大,快跟太阳洒在脸上的光斑一般大了。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冰块脸。
金熠的沉默让头顶桦树宽大的叶片摇曳发出的“嚯嚯”声,显得震耳欲聋。
项海澜快要被“震聋了”,对面的年轻人才掀了掀薄唇:“真的假的?”
“假的。”
金熠:“……”
项海澜声音轻柔,透出一股诱哄的味道,说出口的理由却很直白,“我不想再被臭男人三番两次地上门骚扰,需要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来做挡箭牌……”
金熠等不及打断她,“为什么是我?”
“因为看你顺眼。”
“嚯嚯嚯嚯嚯……”桦树替金熠表达沉默。
项海澜说的也是实话,作为设计师她的眼光挑剔无比,金熠无论身材和样貌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别说在东北的犄角旮旯,放到现代也绝对不输当红明星。
为了自已的身心健康,当然要找个养眼的来绑定。
当然她是在自欺欺人,就算金熠是个丑八怪,两人也必须走到这一步,这不是她的本意,但确是原主所乐见其成的。
一日不见,心跳加速。还能怎么办?必须形影不离。
项海澜上个月促成肖伟达和周蓉的婚姻,当了次月老,没想到很快就有鬼,上杆子做她的月老。
假戏真做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个时代大多数婚姻不是组织介绍,就是亲戚介绍,也没比古代的盲婚哑嫁强多少,但她这个现代来客接受不了。
婚姻不是赌博,必须有感情基础,否则就是儿戏。
项海澜准备做一场戏,反正她今年才十七,领不了结婚证,对外摆一场酒,就算在父老乡亲面前正式结婚了。这在周围乡镇很普遍,要真打听,好多一块儿过了几十年的夫妻都没领过结婚证。
至于以后家人要催着领证,能拖就拖,逼急了她可以画个假的。
给她两年时间,原主担心的家人安危,足可以解决,那时候小金同志就可以功成身退,等参加完高考,离开东北,各自追求理想,就可以和平分手了。
一举两得,不对,不止两得,一举好几得,这婚结得十分划算。
来之前项海澜只有初步想法,在知青点确认金熠是唯一的破局之人,这个想法就愈发坚定。
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室友,是的,项海澜把金熠定位成室友,同住一起,不是室友还能是什么?
“跟我结婚,对你来说好处多多,首先你再也不用睡大通铺了,冬天关窗闭户,那么多人睡一屋,再有不洗脚的……”
本来想拿出卖安利的架势来忽悠金熠,结果没说两句,项海澜差点把自已说吐了。
“嚯嚯嚯嚯嚯……”
金熠的沉默继续震耳欲聋着。
“我爸是大队长,别拿豆包不当干部,如果你不爱干地里的活,让你巡一年山也不是不可能。还有……”项海澜转了转眼珠,“你想不想继续学习?我可以免费给你辅导。”
生活,工作,教育全都兼顾,项海澜还没抛出重量级诱饵,但上述三个方面足以令任何一个知青心跳加速,这就是大队长家团宠的实力,投降吧,小金同志。
光斑在动,金熠神情纹丝不动。
项海澜对他的性格还不算完全了解,心想还要不要再下点猛料。
“一日三餐你专门负责,我就同意。”小金抢在她下猛料前,提出条件。
“嚯嚯嚯嚯……”
这下轮到项海澜沉默。
想到对面会提要求,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小金同志,原来你是个吃货呀。
“我不做饭,难道你做?”项海澜没忍住怼他一句,“放心,别的不行,做饭,做衣服肯定行,想吃什么,只要有食材,保准能给你做出来。”
原本做好了磨破嘴皮子,打持久战的准备,对面不给机会,怪没成就感的。
项海澜问道:“要不要拟一个协议,双方签字摁手印?”
金熠抬眼反问道:“违反协议要怎么惩罚?”
“这种协议防君子不防小人,我看你像个君子,那就不签了,咱俩心里有个数就行。”项海澜顺杆爬,立即改口,她也只是提个意见而已。
离《民法通则》公布还有好几年呢,公检法部门都没恢复元气,要是真闹掰了,举着协议,都不知道上哪找人做主。
七十年代的协议婚姻还是太超前了。
金熠薄唇微挑,带出一丝戏谑,“我看你像是临时起意,肯定没跟家里说,等什么时候说服了你父母,再跟我聊这件事也不迟。”
“我父母那不用担心。”小项摆摆手。
“我看未必。”
金熠话里有话,项海澜心下疑惑,家庭成分确实是个问题,难道金家还有其他她不了解的情况?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解决,总之今天这趟没白来,穿越后遇到的最大危机已经搞定了一半。
发出邀约,对方做了承诺,协议生效还差个仪式,项海澜伸出手,“祝我们以后顺利。”
金熠黑眸盯着项海澜细长的手指,停顿了数秒,最终还是伸出手,跳跃的光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柔一刚,看似十分和谐。
“但愿如此。”金熠低沉的回应被微风送到项海澜耳畔。
“嚯嚯嚯嚯嚯……”桦树叶片摩挲发出的音调格外欢快了一些。
知青们都没出门,等着打听项海澜的来意,目送客人骑车离开,对金熠就不客气了,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快说,项海澜找你干嘛?”
“是不是又给你做衣服了?”
“哎呦,这西瓜真大,肯定保甜保沙,老陈快去拿刀,大家一人一块分了。”
金熠谁都没搭理,只瞥了要分他西瓜的陆远一眼,“西瓜里面有老鼠药,要带去山上毒野猪。”
野猪是群居动物,战斗力强,为了避免接触中受伤,提前下毒这事大队以前不是没干过。
陆远将信将疑,“她顶着大太阳骑车过来,就为了给你送毒西瓜?”
陈正道扼腕,“她家的地是被土地神眷顾过吗?怎么能种出那么的大西瓜,暴殄天物啊,用西瓜毒野猪,换成毒土豆不行吗,不对……你小子不会是想独吞,骗我们的吧?”
金熠把装西瓜的网兜往前一送,“你可以尝尝。”
老鼠药剧毒,陈正道还没活够,立即闭嘴往后退。
半小时后,知青怏怏下地除草去了,金熠在山上常待的松林里,独自享用又沙又甜的西瓜。
上下五千年,有哪个傻子把自已没捂热乎的聘礼分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