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通透的光覆盖诺曼岛。
远处隐隐约约是船起航的鸣笛声。
朱利安翻了个身，摸向床的另一侧。
空的。
格林不在。
忘了，格林......昨晚被她赶走了。
朱利安迷茫起床，下了楼。
她跟格林住在诺曼岛一年多。
一年时间里，每个月都要出海。
看过海盗，打过海盗，被海盗打过。
格林不定时要回维拉若夫，间隔一个月再回来找她。
对此，朱利安无所谓，只要她不回维拉若夫，就像一只不回鸟笼的鸟，快乐自由。
格林来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海，格林不来，她就带着格林留下的侍从出海。
走到楼下，女仆正在准备早餐。
诺曼岛居民饮食以海鲜为主，每一餐都有鱼。
餐桌摆好黄油煎鲈鱼，橙汁黑胡椒腌虾，香草柠檬鳟鱼，椰汁南瓜鲷鱼汤......
朱利安选了一块煎鱼，捏起来咬了一口，问女仆：“格林呢？”
“少爷有急事，一早回维拉若夫了。”
朱利安把咬了一半的鱼放回去。
有急事。
格林有什么急事。
这家伙消失了一个月，昨天晚上才回来。
洗完澡非要赖进她房间一起睡。
两人经常出海的缘故，海上条件没那么方便，他们都一起睡。
可回到住所，朱利安认为睡一起不合适。
昨天晚上，她和格林爆发了睡与不睡的争论。
“格林，我们又不睡，你去其他房间。”
“朱利安，我们是不睡，但我保留和你睡一起的权利。”
“一张床和两张床，有区别？”
“有，我现在出去，仆人会嘲笑我。”
朱利安认为格林想多了，谁会笑他这个大少爷。
最后，还是半夜把他赶出去了。
朱利安抬头，问正在倒牛奶的女仆：“嘿，昨晚，我让你们少爷去其他房间了，你们......背后不会笑他吧？”
女仆端着牛奶罐，恭敬回答：“当然不会，没人嘲笑格林少爷的。”
朱利安重新拿起那块煎鱼，继续咬起来。
看吧，格林，都帮你问了。
没人会笑你。
瞎担心什么。
“可是——”女仆放下奶罐，欲言又止，在朱利安眼神示意下，才大胆说：“少爷半夜从您房间出来，没人会笑他，但会笑您。”
她凑到朱利安耳边，小声说：“仆人们私下都在传，少爷在维拉若夫偷偷养了情妇，才三天两头往回跑。”
啪嗒一声，朱利安手里的煎鱼掉了。
格林，情妇，笑她？
早饭没吃完，朱利安就出发了。
她去了维拉若夫市镇，那个她抗拒的鸟笼。
快到维拉若夫，朱利安还没想好见到格林要说什么。
我是来见你的，格林。
不行，她昨晚才把格林赶出房间。
我是来见你情妇的，格林。
不行，这太明显了，这要被格林笑死。
我是来见你和你情妇的，格林。
见两个人，总可以了吧，瞧瞧她这个当夫人的，在这种事情上，多慷慨。
马车在维拉若夫市镇城门前停下，外面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守护者，检查，请车上的所有人下车。”
朱利安第一次来维拉若夫，没想到入城还有检查。
她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向刚才提出检查的守护者看去。
铁面具，冰冷森严。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舞动的紫色蝴蝶。
守护者向前一步，问她：“这位夫人，您来维拉若夫做什么？”
朱利安一愣。
是她没想到的问题，还好刚才已经想过类似回答。
她流利回道：“来见我丈夫和他的情妇。”
咔嚓，守护者手里的玻璃瓶碎了。
不是摔碎的，是被捏碎的。
玻璃瓶里的蝴蝶飞出来，在朱利安身边绕圈，瓶子碎了，它们像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在流浪。
守护者突然说：“我们维拉若夫的男人，没有养情妇这种习惯，您误解您丈夫了。”
朱利安脱口而出：“抱歉，我不是来见他情妇的，就是来找他的。”
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道歉，话到嘴边，就说了出来。
守护者继续问：“您找他做什么？”
“......好久没见了，”丽莲反应过来，问道，“先生，连这个都要问吗？”
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长，投来几十道不满的目光。
“抱歉夫人，请往前走，谢谢。”
朱利安奇怪地看了这名守护者一眼，随着马车进了城。
格林庄园的管家热情欢迎了她，跟格林说的一样，格林的父母常年不在家。
格林人也不在，朱利安问管家，管家一问三不知，就知道摇头。
格林，养情妇的嫌疑骤然增加。
直到傍晚，天边的蓝色变成红色，格林才和红色的晚霞一起回来。
格林下了马，向站在门厅的朱利安走来。
管家请他们进去用晚餐，但两人站在门厅，谁也没动。
像商量好的一样，他们沿着小径去了没人的花园。
幽静的花园内，落了一层黑雾，模糊了花朵的颜色。
格林轻声问：“你怎么来了，朱利安？”
朱利安想起城门口那名守护者说过的话——维拉若夫的男人，没有养情妇这种习惯。
她突然改了口：“格林，我是来见......你们维拉若夫的守护者的。”
格林的表情，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追问：“守护者有什么好见的？”
朱利安随口道：“诚实、守信、负责任、可靠、踏实......从不找情妇。”
格林上前一步，靠近她，两人就快贴到一起，朱利安退后一点，把距离拉开。
格林没再向前，却说：“我也诚实、守信、负责任、可靠、踏实......从不找情妇。”
听到他说“从不找情妇”，朱利安松了口气，打算往回走，去吃他们的晚餐。
“回去吧，格林，管家在等我们。”
走了几步，身后的格林没跟上来，朱利安转过身。
“格林？”她又喊了一声。
格林还站在原地：“朱利安，我也在等你，等了一年了。”
朱利安攥紧拳头，走到格林身前。
她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甩了一下。
啪的一声，抽到格林身上。
“你怎么这样，为什么不早点说！”
朱利安抬手，就要抽第二鞭，被格林手臂一卷，鞭子瞬间脱手，飞进花丛里。
这速度和力度，他之前的确是让着她的。
格林褐色的瞳目在夜晚变得更深，他说：“因为......你早晚都会答应我，你答应我了吗，朱利安？”
这个第一眼印象很差的大少爷，莫名其妙和她一起出了海，渐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确实找不到借口和理由了。
“答应你了......快走，饭还吃不吃了！”
没等朱利安走两步，格林就追上来。
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脚下的草坪慌乱地响。
“格林，你怎么这样，你——”
“晚餐先不吃了，行吗，朱利安，快点答应我。”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