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西德尔从未觉得自已的人生有过至暗时刻。
至少在今天之前是这么想的。
在看见林夏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想暴起,把那个在他身边装模作样的Omega从阳台扔出去。
可即便他脑子里预演了一百种杀死贱民的方法,现实却是他什么都没做到。
他动不了,Omega的信息素如同一张柔韧的网,看似轻飘飘的,却黏着在他的体表,如同他的第二层皮,让他无法挣脱,而且越陷越深。
从懂事以来,他从未产生过“畏惧”这种情绪。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自已刚刚喝下的那瓶药大概就是问题所在。那瓶药有问题,他这分明是被某种药物强行诱发了发情期,才会对信息素如此渴求……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太晚了。
西德尔忽然不敢去看林夏的眼睛。
“夏夏,我,我没有……”
他哑着嗓子开口。
林夏看着他和Omega,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倒退了一步。
“西德尔……你………”
林夏摇着头,似乎不敢置信,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颤抖。
“夏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是有人算计我……”
西德尔已经完全顾不上料理那个Omega,一挥手推开他,哑着嗓子开口,可却忽然觉得语言过分苍白。
与此同时,那曾经无数次在战场上为他避开袭击、让他引以为傲的直觉此刻像利剑一样,给了他可怕的昭示——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感觉到他好像在失去他,就像几万块拼图才能拼成的心脏忽然被拿走了一块,虽然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块,可瞬间一切都不再完整,那缺失的一块如此突兀。
“我被人算计了,真的。”
西德尔努力解释,“有人给我下药……”
“西德尔……殿下。”
微不可闻的呼唤,打断了他。
这太奇怪了。对他来说,从前漫长的岁月里,曾有无数人用无数种方式、语气,呼唤他,他们或渴求,或谄媚,或悲伤,或愤怒,屈辱……
他从不去解读那些话语背后的情绪。也没有人能真的打断他。
因为毫无必要。
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都无法撼动他。
一棵大树,会在乎落在脚下、融入泥土的一滴雨吗?
可此刻这声微不可闻,仿佛并不想被他捕捉到的呼唤,却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手臂上青筋突起。
他竟然开始不知所措。
好几秒过去,却漫长得像时针僵硬地走完了整个莫比乌斯环。
未来的君王和少年长久地对视,君王嘴唇翕张,一言不发,而少年眼睛闪烁着,那双漆黑的瞳孔此刻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外界,泪水像湖面封冻的冰层。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显得那么孤单,好像巨大的悲伤只能透过那双眼睛泄洪。
西德尔挣扎着想起身。
不知什么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任何不能清晰明了做出反馈的情绪从体内剜去,就像去除身体里一块坏死的肉。
但现在沉寂多年的伤口忽然开始发起了迟来的阵痛和瘙痒。
“夏夏,我真的没有……”
西德尔忽然更加慌乱——如果林夏表现得更快愤怒,悲痛,他都不会这么害怕。
西德尔却不敢去确认这种情绪代表着什么,他转头对着安德烈怒吼。
“安德烈,快过来把这个贱人拖走!”
安德烈看着也有几分错愕,不过他很快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严肃,快步上前要抓住那个倒在地上的Omega。
被抓了现行的Omega倒是表现得还挺淡定,还冲安德烈也抛了个媚眼。
“太子殿下,您明明就很喜欢人家的信息素……”
“闭上你的嘴!”
当着林夏的面听见这句像调情一样的话,西德尔只感觉自已像被岩浆淋头而下,浑身皮肤都滚烫得快冒烟。
他更加不敢去看林夏,不过怒火攻心之际他终于稍微找回了些许理智,恢复了部分行动力,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地就抬手卡住了Omega的脖子。
原本还在扭动身体的Omega瞬间被拎起来,在空中蹬腿。
西德尔冷笑,敢算计他?那就受死吧!
只是就在他要下手之际,脸忽然被人扇了一耳光。
“西德尔,你为什么要拿他泄愤?”
林夏冲到了他面前,眼睛因为愤怒终于有了些许生气。“西德尔,是你控制不了自已被Omega吸引,怎么反过来怪他们?!”
西德尔被气得只想把手上的Omega碎尸万段。
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他明明一心一意爱着他的王妃!
但最后一刻,他压抑住了怒火,选择把Omega扔到一边。
不过就这一下,Omega也被他扔得砸在墙上,瞬间口吐鲜血,一直以来洋溢在房间内的花香气也终于瞬间消散。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西德尔双眼猩红,“我说的是实话!是这个蠢货在勾引我!有人给我下了药,导致我的发情期提前了!”
林夏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倒在墙沿的omega,浑身抖了一下,对着他的目光,愤怒的表情却渐渐变成了一个凄惨的笑。
“……您说的对,殿下,我相信你。但求你放过他吧?看在他服侍你的份上……”
西德尔气急败坏,握紧拳头,“我都说了我没有!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唯一的伴侣!”
林夏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哀求:“我相信你殿下,所以你能不能放过这个Omega?让安德烈带他去治疗?”
不,林夏根本没有相信他。
西德尔不傻,他能感觉到林夏不是“相信”,而是选择了“妥协”。
放在从前面对任何一个人,他从不在乎二者的区别——管他妈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已胸口像卡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不去,下不来,让他心脏砰砰地痛,每跳动一下,疼痛就加剧一分。
可他那些侮辱、谩骂的话到了嘴边,对上林夏哀求的眼神,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王妃说要他对他好,说要他爱他。
起码这种要求……他不应该拒绝。
“安德烈。”
西德尔最终低声开口。
安德烈本就一直在一边静观其变,充当背景板,此刻听见他的话,不需要他多做吩咐,直接低头应答。
“属下明白。”
他快步走过去,抱起了已经奄奄一息的omega,转身离开房间,还不忘带上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林夏和西德尔,西德尔稍微松了口气。
“王妃,我知道这件事很荒谬,但我真的没有,我会找到那个给我下药的女仆……”
林夏摇头,“殿下,我真的相信你,你不用做这些……何况,我理解,您贵为太子殿下,我本来就不奢望你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
林夏语气淡淡。
西德尔却觉得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头心口上。
“他妈的你明明就不相信我。”
西德尔因为愤怒表情都开始扭曲,獠牙咬合,猛地一把攥住林夏的手腕,强硬地把他拉入怀中,低头就吻他。
“唔……”
林夏瞪大眼。
西德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放开他,“王妃,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没有撒谎。”
可他话还没完,就眼睁睁看着林夏忽然转身扶着床沿干呕了一声。
西德尔脸色阴沉,差点没有一拳把床打成两截。
他的王妃这是在嫌他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