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与她们打扮不同，清丽脱俗，方能显得自已不曾随波逐流，如此反而更能引人注目。
“卫将军身后的那位女子……似乎是他从边境带回来的女医官宋瑶宋姑娘？”
“卫将军大婚那日，我可瞧见了一顶小轿将宋医官也给抬了进去，大婚之日妻妾同娶也就罢了，怎的这宫宴还能带妾室出席？咱们武朝可没这规矩。”
席座间的贵妇人们最是看重规矩。
家中阶级制度分明，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不过是买来用作绵延子嗣的，若有哪家的妾妄图争宠，亦或是想要母凭子贵，当家主母姿自是有权将其发卖出去。
再是府内发生了什么宠妾灭妻这等腌臜事，更是要遭人弹劾，稍有不慎，还会丢了官职惨遭发配流放。
故而武朝从未发生过带妾室出席宴会的事情，这还是头一遭。
在高门大府内，妾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主母能给她们一口饭吃，都是恩赐。
“宋氏可不是普通的妾室，她可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女医官，是有官职在身的，说不定今日前来，也是陛下授意。”
此话一出，席间便再无人去议论宋瑶妾室身份一事。
毕竟在背后随意议论旁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左右不过是她们这些女眷，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谈资罢了。
宋瑶不可能没听见那些议论声，好在有面纱遮挡，倒也看不出她那扭曲的神色。
卫战野正要领着宋瑶落座，一旁便有人好心提醒。
“卫将军，宋医官自小生活在世外之境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卫将军你可不能不懂规矩。”
“宴席座位，一夫一妻一人一座，万没有妾室落座的道理。”
提醒他的，是武朝宰相杨畚杨大人，官职不知道比卫战野高了多少去。
能出言提醒，已经是给卫战野这个朝廷新贵的面子了。
“阿瑶不是普通妾室，她……”
“陛下未封她为你的贵妾，就算是三品医官，既甘愿做妾，就得明白妾的本分，卫将军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的？”
说话的，乃当朝七公主，君紫夜。
“宋氏，你能来这等场合，是长乐姐姐宽容大度，不与你计较，她还特意让人在边角处给你设了席座，还不快谢过长乐姐姐！”
君紫夜上前指着边角的座位说着，她是武帝最宠爱的公主，乃当朝贵妃所生，生得姿容皎皎，带着些许俏皮和娇憨。
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同凤虞一起。
因为凤虞会变戏法，会剪小纸人儿哄她开心。
边角紧挨着华月殿大门，也是宫娥太监们进进出出的地方，免不了碰撞，那里一般都不会设下席座。
凤虞明明想要羞辱她，却还要自已对她谢恩。
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卫战野，然卫战野此时却不敢看向宋瑶，因为今日来的，皆是当朝权贵，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中。
他不能因为一个宋瑶，就要遭人诟病弹劾。
“既是郡主替你设下的，宋氏，你该知足。”
一句‘你该知足’，宋瑶的心都凉了半截。
“妾……宋氏，谢过郡主大恩。”
遂走向边角落座，面纱下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她强掐着自已的掌心，才没让自已哭出来。
但那红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此刻脆弱而敏感的自尊。
在这阶级森严的封建王朝，一切的标新立异都是在自寻死路。
凤虞在那端，眼皮子都未曾抬了下，席座上，卫战野拢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咬着牙，压低了嗓音质问她。
“郡主何故这般羞辱阿瑶，今日宫宴你也非得闹成这般，让人看了笑话才好吗？”
他不是没看见宋瑶的委屈，只是不敢为她出头罢了。
凤虞佯装诧异地看向他：“将军此话何解？本郡主好心替她设座，怎么到了将军眼里便是本郡主在羞辱她了？”
“若将军觉得是羞辱，为何方才不替她开口要个位置来？你是镇北大将军，想来这大殿上没人会拂了你这个朝廷新贵的颜面，你说是吧，卫将军？”
还真是好笑。
分明是自个儿没那个胆，扭头却要将怒火往她身上发泄。
往往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这般。
“你！”
卫战野说不出话来，这事儿他也不占理。
他只是想着，若是凤虞态度能软些，自已也就不与凤虞置气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何必非得执着于一个新婚洞房夜。
今日凤虞很美，不光是世家贵女们频频朝她看来，便是连那些贵族子弟们也是管不住自已那双眼睛。
“王兄。”
君无忧坐在君玄策的身侧，这会儿武帝还没来，他们倒是可以自由走动交谈的。
他朝着君玄策递了个东西去：“孤近日来得了个小玩意儿，倒也算不得多珍贵，若是夜里枕着，最是能够安神定魂。”
那是一方精致小巧的玉枕，质地温润，冬暖夏凉，瞧着就不一般了。
“的确是个好东西。”
“王兄若喜欢，孤赠予王兄便是了。”
君玄策眼眸微垂，余光瞥向了那一方的凤虞，她似乎颇为不耐，似恨不得这场宴会早些结束，好回去睡觉，吸收日月阴气之精华。
“谢过太子。”
“你我兄弟，何须言谢，王兄见外了。”
“先君臣，后兄弟。”
君无忧面色微恙，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他是很崇拜这个兄长的，若是他母亲出身能够再好些，说不定他这个太子位，就该是君玄策的了。
“长乐姐姐，瞧见那方玉枕没，可是太子哥哥千方百计寻来的，我还以为是要献给父皇的，原来是给了战王兄。”
君紫夜凑过来，小声同凤虞说着。
她今日一袭红衣，最是绚丽夺目，不过碍于她的身份，寻常男子是不敢过来搭话的。
倒是偶尔会有世家女过来同凤虞交谈。
凤虞也始终都是点到为止，既保持了皇室体面，又不会让人察觉不适，只有在面对君紫夜时，她才稍稍会多说些话。
目光落在那玉枕上头，即便是隔得远，凤虞也能察觉到那玉枕里所蕴含的至阴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