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偶尔会从云层中显现出来,她深一步浅一步的抱着婴孩跟着萤火走,黑雾穿梭在森林里,偶尔会说些让她生厌的话。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这孩子马上就要死了,放弃吧,放弃她!”放弃这孩子,你什么也守护不了,臣服于他,做他的傀儡,一个听话的傀儡。
羌芜没有理会她,执拗的跟着萤火奔跑着,她知道这条路也许没有尽头,但一旦停下来,就会陷入更深的深渊。
她也不知道今生为何会被这恶魔缠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他,但是一旦轻易认输,就什么都完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赌一把又如何?
沈靖川说这婴孩现在是她的弱点,劝她放弃,以她的力量,连一个小小的婴孩也保护不了。但那又如何,她还有气息,还有体温,带着她,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坚持很难,放弃或许很容易,但一旦放弃,就意味着要臣服于沈靖川。绝不,绝对不可以这么放弃,她许久没有被人爱着了,也许久没有这么爱一个人。若是这孩子能平安长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摆脱这炼狱一般的生活?
风在耳边呼啸着,那黑雾还是围绕在周围,不断的随着月光显现的时候出现,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跑啊,跑啊。
沈靖川一路跟着羌芜,只能在月光出现的时候才能说上两句话,影魔需要靠着光映照出影子。见这些话不能影响她,心中十分不悦,再一次月光短暂出现的时候,黑雾从上空俯冲下来,缠绕上她的腿。
“你还是这么的倔强,我花了一百多年,都没能让你屈服。”沈靖川的语气充满颇有些恼羞成怒,包含着挫败感。
但他又有些不甘,这么多年了,依旧没能让这女子跪倒在他身边。不过现在折磨她成了他长生的乐趣,不断的杀死一个不会死的人,在她重生后花时间找到她,再进行下一次的折磨,真是快活极了。
羌芜闷哼一声,被黑雾绊倒,她又痴痴地笑起来,挣扎着爬起来。沈靖川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每次趁着月光照下来的时候控制影子让她绊倒,再桀桀的笑出声来。
怀中还有一个幼小的婴孩,每次摔倒她都死死护着,如此十几下之后,膝盖还有双腿上都是鲜血淋漓。
沈靖川果然是个疯子,看她浑身是伤也没有停下,最后脸上手臂上也布满了伤痕。她一个凡人,也不知道能护着这婴孩几时,她突然不想死了,不想就这么死了。
若她死了,这孩子怎么办?
心中有了执念,便有了对生的渴望。上天也不是不给她一丝机会的,这期间这十几团绿色萤火一直在她前方飘动着,仿佛是在给她引路。
这或许是什么神迹,羌芜这么想着。她笑起来,那笑容如同破碎的面具,眼中又似狂风中摇曳的火苗,忽明忽暗。
天无绝人之路,好在乌云并不是一直都是散开的,黑雾需要光才能凝聚,每次趁着乌云遮挡住,她也能站起来踉跄着奔跑几步。
又跑了好一会儿,她抬头拖着残破的双腿,望向月光的时候,它还被乌云遮挡着严严实实的。看着手上的鲜血,被地上的刺扎穿了,放在手里吮了吮,掀开襁褓给婴孩喂了一点。
她也觉得自已是不是魔怔了,但是脑子里都是希望这婴孩不要死。越往前跑气温越来越高,好似要出了这密林了,羌芜没再去看别的地方,双眼只是盯着萤火跑着。
越来越热了,起初她以为只是跑的,但最后萤火跑出了森林,眼前逐渐出现火光。羌芜停下,惊讶的发现原本被参天大树和茂密植被所占据的视野,突然被一片荒芜与炽热所取代。
是火山吗?似乎是到了某个分界的地方,因为觉得身后没有退路,她没有停下。
翻滚的岩浆如沸腾的血液,散发着灼人的热度和耀眼的光芒。红色的岩浆涌动着,不时地吐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
巨大的热气扑面而来,这是修罗地狱吗?
茂密的森林与炙热的火山,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交汇。一边是看似安全,实则有着令人恶心的影魔沈靖川追在身后,一边是死路的充满毁灭力量的炽热炼狱。
她抱着婴孩因为力竭跪在地上,膝盖上都是伤,衣裙也破烂不堪,她没有力气再跑了。
还是,还要再死一次吗?每次在她以为自已能逃脱的时候,死亡就这么摆在面前,让她逃无可逃。
掀开襁褓,婴孩紧闭上双眼,她用手指探了探,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跪倒在地,还是不行吗?只是想要守护的人,终究还是守护不了吗?
“你看,路的尽头还是死。”月亮又出来了,沈靖川的身影出现在她的上空,浓稠的黑雾空气中缓缓涌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她,诡异的,犹如两团燃烧的血焰,带着无尽的恶意与贪婪。“我早就说过了,离开我,你会生不如死,何必如此执着?归顺于我,这样你就不用再受这些苦楚了。”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你看这孩子,还剩下一口气了,你难道要抱着她腐烂的尸体继续逃跑下去吗?”
沈靖川继续劝着她,仿佛是一种蛊惑,羌芜闭上眼睛,紧紧环抱怀中婴孩。没有退路了,再往前是死,后退是意味着归顺于他。
“闭嘴吧!你这个可怜的魔!”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定,羌芜站了起来,看着眼前汹涌翻滚的岩浆。
一道道焦黑的裂痕中,炙热的,翻滚的火光,不断产生令人胆寒的高温,空气在这炙热的火光下也变得扭曲起来。
“你可要想好了?被这岩浆活活烧死的感觉,可是痛不欲生的。”沈靖川似乎有些慌了,就好像之前百余种让她死亡的恶魔不是他一样。“你过来,别去。”
他试图用影子将她拉回来。然而月光又变得忽暗忽明的,眼前的岩浆里似乎有种什么力量,让他没办法施展影术。
“羌芜!你可想好了,被这个烧死,不会那么快死亡。你要带着这孩子一起死吗?岩流会粘在你的肌肤上,你会痛不欲生的死亡。羌芜!”
他好像有点慌乱了,语言都有点组织不好了。真是奇怪了,他居然会关心一个玩物吗?
不过他越慌,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他不能掌控的力量。她实在是太想逃离了,不管是生是死,成为鬼还是魔,只要能逃离这个恶心的魔就好了。
抬脚,坚定的往这炼狱之路走去,几乎是刚踏入岩流之上,火苗就窜了上来。巨大的热量缠绕上来,这滋味确实不好受,怀里的婴孩因为感受到热量,几乎是立即就苏醒啼哭起来。
火苗布满全身,她拼命压抑自已不叫出声,但太痛了,惨叫还是溢出来。失去最后意识的时候,沈靖川喊了一声。
“我倒是谁,是你,赤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