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芜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身着官府服饰的人凶神恶煞地闯入了难民群中。他们个个面色冷峻,手中挥舞着棍棒,大声叫嚷着:“都滚开!这里不能待了,快走!”
大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有的人开始慌张地收拾起自已那少得可怜的家当,有的人则苦苦哀求着官府的人手下留情,但下一刻就被棍棒无情的打翻在地。
他们丝毫不为所动,无情地推搡着哀求的人,手中棍棒在空中胡乱挥舞,棍棍落在这些孱弱的身躯之上。
大家慌作一团,哀嚎着,哭泣着。嘈杂的环境中,身边忽而传来婴儿的哭声,紧接着是女子慌乱的哭声。
”别伤害我的孩子!“
扭头望去,原来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被推搡着跌落在地,那妇人很是年轻,但身形却不像是生了孩子的女人。
“你没事吧?”羌芜本来欲走,但见此又是不忍,来到她的面前扶起她。
”多谢,多谢......“那女子慌忙对着她感谢,但是现在不是要感谢的时候,眼见着几个当差的拿着棍子靠近了。
羌芜扶着她拼命的把她往一边带走,两个女子又摔了一跤,因为害怕孩子被伤到,摔的很疼也不敢多做停留。
两人护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逃着,羌芜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望去。这些底层的百姓,有人被狠狠抓住头发,有人被抽打在地,有人被人踩在脚下......
他们,不过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可以吃上饭的居所......但连这简单的需求都没有办法满足。
狼狈的逃了半日,一行人到了有水源的地方暂时歇着,身上的衣服布满了灰尘和泥泞。
羌芜拿袖子擦了擦脸,看着哄着孩子入睡的女子,清洗干净自已后,走到她的身边。
太阳很大,到了下午气温还是这样的热,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有能力的男人们很快将帐篷搭建好,带着家人进去躲避毒辣的阳光。羌芜刚去水边清洗,这会儿汗水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额头滚落,湿透了衣衫。
没有躲避的地方,羌芜只得脱下外衣,将整个头包起来,用以来避免被强烈的太阳灼伤。
热浪透过鞋底传来,没有帐篷的人们不得不眯起眼睛,抵挡那强烈的光线,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边有水源,大家都不愿意远离,有些人甚至脱下鞋泡在水里吸取凉气,但这样下去可不行,光有水没有食物还不足与让人长期活下去。
抱着孩子的女子脚踝在逃跑的时候崴了,望了望她肿起来的脚踝,羌芜满脸担忧,一行人也是伤的伤,周遭连个大夫也没有。
”我可能,走不动了。娘子,可否请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孩子?“
”这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呵,连我都自顾不暇了,还能帮你到什么时候?“
那女子听了羌芜的话,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她坐在女子身边,逃亡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这会儿腹中便觉得饥饿了起来。
这里是一片湖,当下不是雨季,水不是很深,泡在水里的男人们在水里摸索着,希望能摸些鱼上来。
岸上的妇人询问着水里的男人。
”有鱼吗?能摸到什么吗?“
”没呢没呢,什么都没有,哎!“
脑海中又闪现了人食人的场景,双臂环抱自已,一丝丝恶寒布满全身。这一群人,如果是极度的饥饿下,会不会也发生那样的事情。
女子哭了一会儿,自顾自的说着。原来这孩子是她主人的,是当下朝中显贵之女,因为府中争斗,她的母亲被人陷害入狱。
为了保全这孩子,只能由她带着小姐逃出来。
听起来也是一个可怜的故事,但如今这个世道,可怜的人太多了。她恨自已的同情心,又恨自已的无能为力。襁褓被打开,女婴可爱的面容露出来,这使她想起来哥哥的孩子,那么小小一团,也是这样脆弱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女子又说了很多,哀求她救下这个孩子,羌芜顿时感到深深的无力,一行人这么逃亡下去。会遇见缺乏水源,食物,野兽,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大人尚且能忍受几天,可是这孩子没有吃的,很快就会饿死。
闭上眼睛,手指陷入双臂中,这样带来的疼痛像是在惩罚自已。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叹从周边传过来,这些难民,其中好多都站起来,朝着天跪下来,乞求老天给他们一条活路。
然而这里并不会有神迹出现,太阳依旧炙热的炙烤着这片土地,炙烤着人们。
这些跪拜的人被太阳晒的面部潮红,皮肤裂开,嘴唇更是翻起来片片干白的皮,他们在乞求中昏死过去。
神怜悯众生,但神不能怜悯所有的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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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喝吧,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羌芜太累了,好似被晒的昏死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女子哄婴孩的声音,一睁开眼扭头望去。却见她正咬破了食指在给孩子喂血喝,那婴儿虚弱的张开嘴巴,缓缓的吸吮着。本是可怜又残忍的事情,此刻却觉得恶心难忍,忙起身干呕了几下。
女子见她如此,双目有些麻木,若不是真的穷途末路,谁会拿自已的血来喂婴孩。眼前的路,还能走下去吗?还会有一条活路吗?
脚踝仍然肿的老大,她感觉自已半条腿都麻了,日落西山了,在水里的男人们好像是摸到了一些鱼。他们兴奋的捞起来,弄起锅做起来鱼汤。
好饿,没有锅的一些人都看着,脸上露出对食物的渴望。捞鱼做饭的人们都防备着,离他们远远的。
然而那根绷紧的线还是被割断了,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抢夺食物也是下一刻就会一触即发的事情。
几个人交换了下眼色,一伙人疯狂的扑了上去,端着锅做饭的人被踹翻在地,霎那间他们如同饿狼一般互相撕扯起来。
拳头和嘶吼响彻在这片难民营里,夹杂着女人和孩童的哭声,争抢中锅被踹翻了,雪白的鱼汤落在地上。立马就有人趴在地上吸食,顾不得烫,鱼骨头也要被拿起来吃了。
几个吃了鱼骨头的下一刻捂住喉咙,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哀嚎。
有个小女孩因为太饿了,走过去,抓起还很烫的锅准备端走,身边立马有个男人抓住她的头发掀翻在地。
”你吃什么,这是我的我的!“
他急切的拿起锅就那么吃起最后剩下的鱼汤,羌芜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人性在这一刻,在饥饿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值得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