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记不清我们是从何时开始转生,又是从何时起不断向这座城堡发起挑战,却屡次丧命于其中。
恐怕在我们之中,没有人能够记得。
尽管无数次地被杀害,但我们从未放弃。
虽然时常泪眼婆娑地喊着“受够了,想逃跑”,但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坚持了下来。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心中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则,不知是自始便知,还是逐渐自行领悟。
我想,其他人或许也有类似的规则。
我将这条规则在心中称为“代价”。
究竟这代价是为了什么,我自已也不甚明了。但从记忆中最早的时刻起,我就如此称呼它。
——或许是为了一次次转生所付出的代价,又或是与众人和睦相处的代价。
长久以来,我一直为此痛苦不已,但却从未将这代价宣之于口。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我,使我连暗示代价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更不用说通过肢体语言表达出来。
我相信大家也都有着同样的感受,然而只有一个人,我们都默默地认同他背负的代价最为显著。
那便是上一次抽中了救世主命运的人。
他的代价尤为明显。
在他经历了救世主使命后的生命之初,他会以一个全新的状态重生,完全忘记了关于转生以及我们的所有事情。
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
既然灵魂不灭是绝对法则,那么每个人都是某人的转世,但我们七人——包括那个每次都成为魔王的家伙——总是带着记忆作为同一人物重生。
而我们六人则会竭尽全力寻找彼此——同时还会开始搜寻专属于救世主的武器——但刚刚经历过救世主使命的他,往往会错过这一时机。
至于他是如何恢复记忆的,我们并不清楚。
有时是在看到我们时突然想起,有时则是在发现我们中的某人就是救世主时瞬间忆起,并主动提出同行。
无论如何,如果这一次有人比我还晚与其他成员汇合,那必然是他无疑。
若是在途中遇到他,不妨带上一同前行。
不过,他这次究竟会以何种身份降生,就不得而知了。
怀着这样的思绪,我在深夜悄悄地准备行囊。
从厨房偷偷拿来的大麻袋,原本应该是用来装面粉之类的物品,布料紧密且坚固耐用。
我将同样从厨房偷来的干粮塞入袋中,再放入装满水的皮囊,最后把从图书馆带来的地图扔进去。
这张地图的精确度值得怀疑。
确实如此,因为这座岛屿与外界隔绝,对外部地理毫无了解。
但有总比没有强,所以我还是带上了它。
我也想要个罗盘,但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我不知道罗盘放在哪里,而且要是直接开口索要,未免太过显眼。
接着,我把前几天从训练场悄悄拿来的绳索也卷好放进了麻袋里。
最后,我从自已巨大的床上扯下床单,折叠后塞进麻袋。
披上一件厚实的深棕色外套,提起装满了食物、水和绳索的沉重麻袋。
紧紧扎住袋子的口,将它挂在肩上,穿上结实的靴子,用脚尖轻轻敲击地面确认舒适度。
然后,我毅然走向窗边,用力推开了窗户。
当然,这只是心理上的“砰”一声,实际上动作非常轻柔。
秋夜的凉风拂过脸庞。
蕾丝窗帘随风轻摆。
窗外,城堡各处燃起的篝火映红了夜空。
我深吸一口气。
——今天,我要逃离这座城堡。
老实说,准备工作还远远不够充分。
我对如何离开城堡并穿过城下的路线一无所知。
但我已经决定,目标是北方的海岸线。
只要设法抵达那里,再想办法横渡至大陆。
根据对岛内地形的研究,北方海岸有一段陡峭的悬崖,悬崖之上是一片小森林。
以往我们总是避开悬崖,选择西边的渔港登陆,所以对此并不熟悉。
如果能够逃进那片森林,也许可以制作木筏或其他工具出海。
至于到达大陆之后该怎么办,我也还没有头绪。
更进一步地说,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在西侧大陆还是东侧大陆。
过去,我们多数时候是在东侧大陆出生。
偶尔也会有人在西侧大陆出现,那时我们会默契地前往东侧大陆寻找彼此。
由于大陆过于辽阔,为了便于找到对方,我们甚至故意扬名立万,让自已更容易被发现。
如果有能远程联系对方的魔法就好了,可惜并没有这么方便的东西。
即便能够改变距离这一法则,也需要知道具体的坐标点才能消除两地之间的距离。
——因此,这一次我还是打算先前往东方大陆。
但是,这一次我自已却意外地诞生于魔界。
说不定大家这次都降生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偏远的小岛上。
在这十八年间,我曾猜测是否有人像我一样也在这座岛上降生。
但很可能并非如此。
若真有谁在这岛上出生,听到一个缺乏斗志的魔王的故事,应该会立刻意识到那就是我。
一旦有所察觉,他们肯定会前来相见。
直到今日,十八年多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我。
这意味着这里没有他们的踪迹。
他们应该都在大陆上——或者是在大陆之间稍微偏南的一些偏远群岛。
只要我能成功抵达东方大陆,两大陆之间是有贸易往来的,去往西方也不会太难。航行路线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经确立。
手握窗框,我仔细观察着篝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