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旅程中,无疑是最为舒适的路程。
毕竟,这是专为旅行而设计的交通工具。
与那简陋的木筏或仅供货物堆放的船舱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是,周围投来的目光让我感到颇为不适。
甚至有人公然捂住口鼻。真是万分抱歉。
夜幕降临后我小憩了一会儿,但火车特有的摇晃令我多次醒来。
清晨时分,我稍微抬起了窗板,享受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站在门口旁那位胖乎乎的男人,在黎明之际逐一熄灭了车厢内的油灯。
窗外是一片海洋。
显然,铁轨是沿着海岸线铺设的。
在我搭乘火车的第二天清晨,火车停靠在一个车站。
那胖男人宣布这里是福尔纳镇后,显得疲惫不堪地离开了火车。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瘦长的男人登上了火车,站在门口旁。
虽然在福尔纳也有几人上车,但没有人愿意坐到我身边来。
当我身旁的过道有人经过时,他们都会多看我两眼。这简直如同坐在针毡之上。
火车继续前行,中午时分抵达了一个名为凯斯顿的小镇车站。
一些人下车了,而更多的人则上了车。
我从纸袋里拿出一块有些干硬的面包,一边吃着一边透过窗户欣赏凯斯顿的街景。
这是一个港口城市,到处都是高大的建筑。与其说它是交通要塞,不如说是一个财富汇聚之地。
火车再次启程,接近傍晚时停在了一座叫巴尔的城镇。期间,那位瘦长的男人在车厢内重新点亮了油灯。
由于气温下降,我关上了窗户。
在巴尔站,许多乘客涌入车厢,座位几乎被占满。终于,也有人坐到了我的旁边。
是一位蓄着胡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大木箱,仿佛珍宝一般将其置于膝上,对我投以锐利的一瞥。
我故意转头看向另一边。放心吧,无论你那珍贵的箱子中装着什么,我都没有兴趣。
火车整夜行驶。
我也渐渐习惯了车内不规则的颠簸。
当晨光初现,我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发现火车已经进入了内陆,此刻正沿着山脚行进。
邻座的男人鼾声如雷,我不禁苦笑——真是太不小心了。
不久后,那男人猛然惊醒,急忙检查他的箱子,随后松了一口气。我依旧望着窗外。
很快,火车又停了下来。
我没有听清这个镇的名字,但从情形来看似乎并不大。既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上车。
接下来——大约午后——火车停在了另一个车站,邻座的男人下了车。
火车继续无休止地前进。
它远离了大海,穿越平原,并且还跨过了几座桥梁。
就速度而言,这是我所知的所有交通工具中最优秀的。
看来我会比预想中更快到达加西亚。难怪当时海盗们看到我对地图绝望的表情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偶尔会在车站遇到卖食物的小贩,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我觉得这样的生意眼光真是独到。
虽然不能说吃得饱足,但至少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已是极大的恩赐。
唯一不便之处就是在火车停站时才能匆匆解决生理需求,但由于我乘车时间太长,那些站在门边的人也开始对我表现出些许关怀。
尤其是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时,我更容易与他交谈,于是我询问了如何前往加西亚。
他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告诉我加西亚是个军事设施,并没有车站,应该在附近的卡特斯豪恩站下车。真是感激不尽,差点错过了目的地。
就这样十日过去,火车再次回到了海边。
连续十天坐着让臀部疼痛不已。曾经每天都能闻到的海风气息,在时隔十日后竟觉得久违而亲切。
感受到温度稍有回升,我打开了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咸湿的空气。
火车开始减速,蜿蜒前行。
我探出窗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车站。
那是一座拥有覆盖轨道的巨大圆顶的白色建筑物。
通常车站都位于城镇中心,但这车站却坐落在城镇边缘。
我悠闲地将肘支在窗沿上,思考着这些事情,这时站在门口旁的男人——现在是一个满脸痘痕的年轻人——用略微提高的声音宣告:
“卡特斯豪恩。下一站是卡特斯豪恩。”
我猛地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他也看着我。显然,在过去的十天里,我这位长期占据一席之地的乘客以及我的目的地已被换岗的工作人员们详细交接。
四目相对,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卡特斯豪恩哦。”
我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举起拳头示意。
——终于到了。
当然,如果这里没人等我,那就真成笑话了。
下车时需要交出之前撕开的半张票根。
这一点我在十天的时间里已经观察并学到了。
当我充满活力地递上半张票根时,那位满脸痘痕的年轻人微笑着对我说:
“路途遥远吧?您一直在车上呢。”
我耸了耸肩。
“嗯,从鲁拉一直到这里。”
接过票根,那年轻人睁大了眼睛。
“这么久啊!——总算到了,一定很高兴吧。”
我点点头,跳下了火车。
外套口袋里的硬币叮当作响。
走下火车的车站宽敞无比,与鲁拉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头顶上方是巨大的圆顶,脚下则是洁白的大理石地板,其间点缀着盆栽植物。
几条铁轨平行排列,显而易见这里有多条线路交汇。
因此,人群熙熙攘攘。
在快步行走的人群中,我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无论如何,出口在哪里?
四处张望之际,我遇到了一群打扮奢华的女孩们。
她们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每个人都提着小巧精致的木质行李箱,走在人群中。当我险些撞上她们时,她们投来了冰冷的目光。
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女孩,她扎着一头鲜艳的红发,用一双傲慢的鸢色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她夸张地掏出一条手帕捂住口鼻,眉头紧锁。真是对不起。
我退后一步,微微鞠躬致歉,用手势请她们先行。
看到这一幕,领头的女孩挑了挑眉,显然对我的举止感到惊讶。尽管穿着邋遢,但我还是展现出了贵族般的优雅。
不要小看了我,曾经也是贵族出身。
我得意地让女孩们先过,然后再次环顾四周。
跟随人流走向人数最多的方向,终于看到了出口。
穿过拱形的车站出口,我深吸一口气。我不太喜欢拥挤的人群。
从出口出来,可以看到数级呈扇形展开的阶梯,走下阶梯便来到了繁忙的街道。
虽然这个车站位于城镇边缘,但它吸引了大量的人流。
街上马车往来,有的载客有的等候乘客。
各种店铺林立,正对着车站是一家珠宝店,店里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通过宽大的橱窗可以一览无余。
怎么去加西亚呢?
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刚才那群女孩乘坐的豪华马车嘎吱作响地驶离了。
从车夫恭敬迎接她们的样子来看,那显然不是普通的公共马车,而是富家千金们的私人马车。
无论如何,我必须迈出第一步。
克服饥饿感和人群的压力,我走下了阶梯。
就在那时,我注意到了之前被马车尖顶遮挡的指示牌。
牌子上涂着青绿色的漆料。
我跑上前去抬头细看,只见两个箭头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上面写着白色的字迹。
左侧箭头标示着‘卡特斯豪恩市区。维斯蒂亚剧院’。
右侧箭头——也就是女孩们离去的方向——标示着‘伊尔造币局。通往加西亚’。
通往加西亚。
“到了……”
我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随即激动地向一位路过身边的年轻绅士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从这里到加西亚有多远?”
绅士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我的装扮后,几乎是不屑地说:
“乘马车的话大概两个小时。”
我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
绅士匆匆离开,我穿过人群走近正在招揽乘客的公共马车。
车夫用漫不经心的声音招呼着客人。
“前往加西亚方向的马车哟——有送货任务的,家人在加西亚的,或者魔法研究院有事的稀客,还有想入伍的,都可以上车啦。”
运气不错,正好有去加西亚的马车。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马车前,车夫眨了眨眼。
他暂停了招揽声,惊讶地看着我从御者台上下来。
“诶,你要……,上车吗?”
“是的。”
“诶,你是要去……,加西亚?”
“没错。”
“诶……,有钱吗?五阿尔亚哦。”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阿尔亚的纸币递给车夫。
车夫更加惊讶地看着我,接过钱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诶,怎么回事?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我摇头否认,同时抬起手掌催促找零,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只是找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