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召唤比预想之中来的更快,真和影都不得不暂时离开了稻妻。
按照临行前的约定,现在端坐天守代询诸事的变成了克莱门汀。经常在真左右出现的雷龙实际上对稻妻的大部分状况都挺了解,只是平时不大爱讲出来,所以现在临时上岗倒也不算无所适从。
狐斋宫戏称此为皇后代政,克莱门汀本想送不正经的狐狸一道天雷,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次的狐说还真不完全是胡说,于是只好作罢。
没被攻击的狐狸这几天都挺春风得意,在新上峰手下过日子的三奉行跟她比就没那么愉快了。
从前将军大人在战场上神威如狱,不愿多言却自有威仪,其他的场合中,将军大人又总很亲和。虽然这种温柔平等的辐射着每一个稻妻子民,但还是让三奉行的官员少了几分拜谒神明的局促。
两种风格的将军大人都是他们常打交道的对象,自然有所了解,骤然换了主事人,他们难免有些心焦。
在他们看来,这位新的主事人虽然继承了将军平等对每一个下属散布的和气,却又多了一丝不容过失的凛然。
克莱门汀倒没有这种自觉,做起打工人的她自然有点怨气深重,偏偏又不好表现给别人看,只好自已在心里百感交集了。再说,她只是平等的把若有若无的揣度之意回馈给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已,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自然心安理得。
克莱门汀的行事风格其实很容易被理解。她自认为没有事事周全的本事,所以并不介意把更多的权力和任务都下发给手下的官员,但相对应的,权力越大,就越会得到她的关注和监督,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比将军还要事必躬亲一点。当然,她自已觉得是因为她没有将军的执政水平,实在不是指挥的那块料,只好自已上了。
照理来说,事情走到这一步,大家很难不照例怀疑她是不是要把将军的位置拿来坐坐了。可偏偏这回将军大人临走前还警告了他们“勿以疏间亲”。
如此一来,他们也只能接着按部就班地把工作汇报上去。原有的秩序就在这种奇妙的诡异中运转了下去。
兢兢业业客串代理将军的日子没过几天,克莱门汀收到了天领奉行的急报。稻妻列岛的西边,莫名多出了一座岛屿。
第一回听说这事的时候她其实挺想打出一个问号的,多出一个岛?岛这种东西是说多就多真的符合常理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前阵子她还刚刚见证过隔壁摩拉克斯把砸下的岩枪变成岛屿,判下面镇压的倒霉蛋一个无期徒刑的事,填海造陆在魔神的伟力面前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惜她自已充其量只能把岛砸沉,没法凭空创造陆地,不然受这个启发,她高低要把稻妻诸岛填成稻妻大陆。
胡思乱想和遗憾自已没法填海造陆都不耽误克莱门汀听手下人的汇报,她示意天领奉行接着讲下去。
“是。我们最初是在附近海域发现了不在备案之内的出海活动,安排人偷偷尾随那些人之后发现了这座地图上此前没有测绘过的岛屿。鉴于对方敌友不明,我们请求了社奉行的支援,派遣‘终末番’的忍者潜入了岛上,探听了一些情况。”
“那座岛上的人们自称海祈之民,信奉一位名号为‘海祈大御神’的未知存在。既然对方可能是未知的魔神,我们派去的人就只在外围探听了一些居民的状况,略微勘察了一下近海处的地形。为了降低被发现的风险,暂时没有深入。”
克莱门汀在心里赞叹了一下,这帮人办起实事来还是挺有行动力,成效不错的嘛。
大概听了听具体的情报,克莱门汀大致做出了判断。之前解决鹤观问题的时候,她顺带在附近海域都勘察过,完全没有发现这个海祈岛的迹象。这样看来,那个海祈大御神大概率真的是一尊魔神,一般的元素生命恐怕没法做到一夜之间构筑起一座新的岛屿。
但她又有点想不通,在魔神战争规则的限制之下,它应该没法逃避战争才对。除非它是已经战败遁逃过,又因为不知名原因重新回到了稻妻的领地,还自已修了一个岛屿落脚。
不会是从暗之外海跑过来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还是能解决的。
既然形式比较有利,克莱门汀很快颔首肯定了三奉行此前的行动,顺带及时发送了物质上的奖励和会在将军面前请功的精神大饼。三奉行果然都很精神振奋,不仅表示都听大人的,还反过来催促克莱门汀定夺接下来如何做。
克莱门汀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擅长这种事,唯一能打包票的是,要是事情真的谈不拢,她能做那个武力解决事件的保底措施。努力思考了一下,克莱门汀吩咐道:
“各自分工一下,兵分两路即可。一路递送国书,正面与其接触,取得与海祈之神对话的机会,弄明白他们明面上的战和倾向。另一路仍可由终末番组成,暗中行动,接触平民,探听舆论。”
“若行事不顺,就撤回再议,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若临时生变,准尔便宜行事,苟周于事,不必循俗。”
面前听候吩咐的人互相交流了一番,似乎是很快做出了分工。看样子真之前设想的交叉权力互相制衡的策略目前还是挺管用的,让克莱门汀差遣起来省了很多事——他们会自觉地把所有能用上的人员力量都调动起来。
这次行动最初是由天领奉行牵头,此刻也把主动权暂时赋予了他。作为临时代表,他负责做所有人的代言者。
克莱门汀通常不过问具体的行动方案,刚刚也说过了准允他们有随机应变自由决断的权力,因此他只是讲了讲大致的分工和成功的决心。
目送着面前几人离开,克莱门汀决定把压力分担给别人,平等的让身边人都卷起来。身为鸣神大社宫司的白毛狐狸在这场无差别攻击中首当其冲,被急匆匆拽到了天守阁。
刚一见面,狐斋宫就先调侃了起来。
“哟,将军的位置这两天坐的怎么样?这么急着叫我来,是想把将军的位置让给我?”
克莱门汀顺着这话往下说。
“嗯,对啊。将军要做的事太多了,我不想干了,打算随机挑选一只狐狸来给我打工。”
狐斋宫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克莱门汀,正想接着说下去,忽然意识到对方召唤自已的举动来的匆忙,搞不好刚才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啊。一念及此,她迅速正色道:
“玩笑等会再说。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吗?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克莱门汀坐回了桌前,翻了翻眼前堆了不少的各色纸张。
“事不是很急,大倒是挺大的。天领奉行说稻妻边上多了个新岛屿,岛上有一个疑似魔神的家伙和他的信徒,有点不好处理。”
狐斋宫发出短促而震惊的气声,惊叫道:
“不是,稻妻境内多了个魔神?难道是之前战争里的漏网之鱼?早该想到的,能让你这家伙叫做大事的,肯定不是什么能随便猜到的故事。”
再联想到对方刚刚的话,狐斋宫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走了两圈,顺了顺自已的尾巴毛。
“等等,你不会是想自已去那边解决这件事,把天守阁的政务丢给我吧?”
克莱门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嗯……身为鸣神的眷属,你来替神明解决这些任务,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再说你还是神社宫司,神明的代言人,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狐斋宫又有点炸毛了。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要自已去会会那个魔神的事。真殿下临走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别硬上等她们回来吗?”
克莱门汀逻辑非常清晰。
“我当时是说我听到了,但我听到又不代表我同意,我同意又不代表我照做。再说,这回我有把握的,那家伙想必不是魔神里最厉害的那一档,不然早就成为尘世七执政的有力竞争者了。既然他没那么厉害,那我也不怕他。”
白毛狐狸急得又转了两圈。
“你哪回要偷偷摸摸干大事的的时候不是说自已有把握的,鬼才信你啊。不对,你这话现在连千代都不会信了,你嘴里的战斗力实在是忽高忽低,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克莱门汀真切地疑惑了一下。
“嗯?哪里有,我觉得我很稳定啊。虽然受到点限制不是完全体所以偶尔会发挥失常,但我水平还是一直很在线吧。至于说过的话……嗯,有时候是我装的,你听听就行了。这次没有,这次你信我。”
有点把自已转晕的狐斋宫重新在克莱门汀的对面坐了下来,带点忧虑道: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想怎么去解决吧?还有,你想自已去也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也应该交代清楚吧。”
克莱门汀反问了一句。
“如果你是那个海祈大御神,临近的地方有一个面积更大的国家,这个国家还有比你更厉害的神明守护,你估计自已不是她的对手,那你会怎么处理自已的领地和这个国家的态度?”
狐斋宫思考了一下。
“呃……先试探一下对方实力有没有传说中那么强,如果真有就迅速滑跪求对方庇护?”
克莱门汀点头道:
“是啊,真肯定会答应的,毕竟她是爱人的神嘛。”
狐斋宫似乎明白了过来。
“但你不同意。你觉得那些人都不是鸣神的信徒,凭什么能得到雷光的护佑。所以你想提前解决这件事。”
想了想,她忽然带点惊恐地说道:
“等等,你不会想直接杀掉那个魔神,甚至是直接把那些人全干掉吧?”
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直接想到这么一步到位的结果,克莱门汀无奈地反驳。
“不是,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虽然我总说要劈你,也没真把你从白毛狐狸变成黑毛吧。”
狐斋宫尴尬地笑了一下,心里却还是觉得这雷龙真能干出这种疯批事来。
克莱门汀正色道:
“不会这样的。如果那个魔神死掉,那和谈的可能就变得无限低了,那些人能改换信仰的可能也会一起变低。毕竟如果它一死,不一定坚定的信仰就会很快沉淀成深沉的仇恨了,这可是很难消弭的。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信仰上,活着的一方都很难争过已经死去的一方啊。所以它不光得活着,还必须得接着呆在那座岛上,不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几百几千年之后突然抽风,一下子觉得我们要为故神报仇,直接揭竿而起呢?”
“至于把人都杀掉……真肯定不会同意的吧。再说,我到人间不是为了让这地上起刀兵的,既然不是无可避免的你死我活,那还是不要徒增杀孽的好。”
这下听明白了。狐斋宫幽幽道:
“懂了,你想让他们改信鸣神,把那块土地直接并入稻妻。我知道你在鹤观做过这样的事,但是这次情况和那次不可同日而语啊。”
克莱门汀用一种“你怎么这样不理智”的眼光看了狐斋宫一眼。
“想肯定是想的,连信仰都不信仰,凭什么能享受神明庇佑的福祉?但是我也知道,信仰这种事实际改变起来有点太任务艰巨了,我又不会什么人格修正术。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一下,勉强允许他们兼信两个神,做个名义上的信徒了。”
“言归正传,我是想让这个未曾谋面的魔神做我们将军的信徒。这样一来,海祈岛的神明要听将军的命令,上面的人就也算间接为将军效忠了。现状不会有很大的改变,不管是人类还是我们都不会有很大的损失。毕竟人心中的隔阂是很难消解的,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我才不给自已找罪受,这种如何让人心归一的事情,还是留着让真解决吧。”
“当然,也许还有没考虑到的因素。不过这也没关系,就算到时候想不出办法,我还懂一些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