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漆黑呢,苏曼就已经起身。
穿上军大衣,棉鞋里穿了厚厚的棉袜子,一条围巾把头脸都包上了,就露出一双眼睛,还有一点脑门。
现在已经快进入腊月,天气愈发冷了。
从村里去城里,要先走到镇上,再坐马车到县里,再坐到市里的公汽。
公汽一早一晚就那么两趟,迟了就坐不上了。
天还大黑着,苏华怕妹子害怕,一直把苏曼送到了镇上,看着她坐上了马车,才往家走。
此时,天还没亮。
马车到了镇里,直到苏曼坐上到市里的公汽时,天才蒙蒙亮,六点钟左右。
公汽上座位已经快要坐满,苏曼走到最后那排,才看到窗边有一个空座。
又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过道上就站满了人。
赵家窝铺所在的县,下辖二十八个乡镇,每个乡镇怎么也有三十多个村,大点的村子都有三四百户。
到了发车时,这么多人口的县,车里也没有挨挨挤挤,还挺松快。
现在人们哪有闲钱闲心闲工夫去城里逛,就算是冬天也是手不离活的,编席子,竹筐,笤帚,都能卖几个钱。
村里人就是这样勤勤恳恳,一点一点的积攒,才能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让一家人勉强不挨饿。
苏曼早上本就没睡醒,靠着车窗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着,她的钱和票都放在空间里,也不担心车上有小偷。
车上满是柴油味,还有人带着鸡鸭的味道,苏曼用大围巾堵住嘴鼻,遮挡一下味道。
两个半点多,才到了市里,公汽停在了客运站的外面。
一下车苏曼差点吐了。
车里四处漏风,坐在那不动弹,脚都冻麻了。
使劲的跺了两下脚,呼吸外面新鲜的冷空气,才缓和过来。
心里感叹着,现在的交通是真不便利啊。
赵家窝铺到宁城的直线距离并没有这么远,有一条路可走,只不过不通车。
现在这条进城的路线,完全是绕路,才这么远。
以后社会发展,公汽线路也多了,村里也停一站,坐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市里。
宁城客运站的斜对面是火车站,中间就隔着一条大马路,火车站在路北面。
这块算是市里的中心区域。
两辈子加一起,苏曼对市里的路几乎都不认识,只有一条路,她很熟悉,就是站前的这条路。
上辈子,王老蔫想王家出个大学生,把王大宝的儿子送进了市里的高中,自费读书。
自费读高中,不但和其他学生一样交学费,还要交一万两千块的溢价钱。
王大宝的媳妇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陪读,她每周都要背着家里的菜,米,肉,给她们娘俩送一趟。
可惜那个孩子和他爸一样的混球,复读了三年,才勉强考上了一个本市的垫底大专,学了个什么美术。
毕业后王老蔫给人塞了不少的钱,才在世博园找了个工作。
顺着客运站前面这条路,一直往东走二里多地,就是第五高中,隔着不远就是宁城师专。
走到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看看附近没人,苏曼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然后就在师专外面转悠。
师专大门口有几个摆摊的,卖的都是些盆子,毛巾,香皂这样的日用品,不一会就来了几个红袖箍,好说歹说才没没收东西,被赶走了。
估计是换个地方继续练摊去了。
这要是前几年,不但东西没收,人也得进号子里蹲几天,还得罚款。
苏曼心心里合计着,私人买卖,宁城现在管的虽然没有以前严了,但是也还没放开。
继续留意着从师专里出来的大学生。
现在恢复高考没几年,不管是大学,还是专科,就是职高,那都是人才,含金量极高。
学生们对知识的渴望,学习的努力刻苦劲头,是以后嚷嚷着学习压力大,要减负,被父母看着写作业的学生所不能想象的。
苏曼看了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好一会,她一边等公交车,还一边读书,因着太投入,刚才已经错过了一趟车。
用围巾把自已又包了个严实,向那姑娘走过去。
就算是管的放松,毕竟是私人买卖,还是要做好防备。
走到姑娘斜后方,状似不经意的碰了她一下,姑娘 “啊!”的一声,受到了一个小惊吓。
手里读的书掉在了地上。
苏曼手里拿着的两本书也掉到了地上。
“哎呀!姑娘,对不住,吓你一跳吧?”
姑娘是个小圆脸,平时也是随和人,笑着说没事,捡起来自已的那本书,用手擦干净,“同志,你掉的书没弄坏吧?”
显见的,和被碰一下小小的吓一跳相比,她更在意书有没有弄坏。
苏曼快速的翻了两下,也笑着道,“没有,没有。”
然后一副兴庆的语气,自言自语的道,“看我这冒冒失失的,幸亏书没弄脏。好不容易从外省带的,好几块钱呢。
这要是弄脏了,还咋卖,都得赔钱。”
圆脸姑娘听到,眼睛往那书皮上一瞅,不禁微微睁大,发着亮光。
前些年许多书都成了禁书,被查出来集中销毁,尤其是外国名著,现在很难买到。
圆脸姑娘激动的一把拉住苏曼,贼兮兮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小声道,“同志,你这个书咋卖的?”
这姑娘的一套动作,不是贼都会被当成贼抓起来。
配合着她的节奏,苏曼鬼头鬼脑的小声道,“今天咱们也是有缘,你给我三块钱就行。”
圆脸姑娘有些牙疼,三块钱,都够她半个多月的伙食费了。
不过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行,这两本我都要了。”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不但上学不要学费,国家还给发放补助和票,每月17块5。
工厂里的学徒工,一个月也才16块钱。
是跨越了一个阶层。
不管在什么年代,处于高阶层的这些人都是福利好,生活水平相对较高的那一拨人。
圆脸姑娘痛快的付了六块钱,接过两本书,宝贝似的拍了拍不存在的浮土,放进随身的挎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