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纳尔先生，究竟有什么事是您必须单独告诉我的？”
在一处僻静的空地上，约书亚停下了脚步，紧跟在后的欧斯特也终于是问出了那个让他憋了一路的问题。
在约书亚面前，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谦卑，就好像变回了当初那名暮光导师身侧的学徒，以优秀与恭谦取得信任。
“并不是我有事要告知你，而是有些事你应该跟我解释清楚。”
约书亚回过头来，月光之下，那双锐利的眸子正淡漠地凝视着欧斯特；没有敌意却也并不友好，就如同远视修会里那些窥破了命运雾霭的古贤。
——作为一位拥有着19点魅力与5级【威吓】技能的战士，此时他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作不怒自威；当他不再主动掩饰自已的凶戾，那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凶兽在耀武扬威，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对视，便已经让对面的精灵武士汗流浃背。
“您的意思是……我？”
“对，一名来自于森之国度的精灵，一位知晓议会枢密的暮刃。”约书亚笑了笑：“不是吗，嘉兰诺德先生？”
“您误会了，我……”欧斯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打断：
“梵德林议会不会让任何一位暮刃离开精灵的国度，即便是皈依于格雷图雅的七叶修士也绝不会踏上普兰斯顿的土地。”
欧斯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约书亚竟然会知道这些，于是解释道：“看来您真的去过梵德林，不过，您还是猜错了，我并未接受过暮光的训导。”
“拙劣的谎言，一名有能力在风雪中奔跑并施法的精灵奥术士，绝对不会让他的女儿离开自已的‘视野’。”约书亚否定了他的辩解，并回以一句故友曾说过的话：“——对盟友诚实以待是席德瑞恩赋予阿梵多子民的美德，即便流离在外也不应忘却。”
“嘉兰诺德，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无知。”
作为高塔巫师们最大的敌人，他比奥术猎手们都要了解奥术士——他清楚地知道施展奥术魔法的困难，专注的精神引导，准确的语言动作，对于一次成功的施法而言，这些缺一不可。
即便一名专业的奥术士几乎可以在不到六秒钟的时间内完成绝大多数法术的施展，但想要在剧烈运动乃至于近身战斗中熟练施法，所需要的专长积累绝对不是欧斯特这种等级的人物所能满足的。
约书亚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作为一介武夫，他并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扯皮，与其在这些没有意义的地方浪费时间，他完全可以选择去用武术或法术来解决问题。
他只需要一颗头颅和两千枚库洛姆金盾的佣金，就可以去雇佣一位苍白结社的死灵师来挖空一个智慧生物几乎所有的秘密；既然他选择与欧斯特沟通，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对于这名在某些地方与杜卡迪有些许相似的精灵武士，约书亚莫名有些心软——在对方抽剑以前，他不会率先动手。
“缇纳尔先生，您不必怀疑我……我以凡德莉娅?吉尔玛德里之名起誓，绝不会对您以及石龙商会的队伍抱有任何恶意。”
“不，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恶意，我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使命会让一名年轻且足够有天赋的暮刃离开自已的故乡，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约书亚摇了摇头，看起来耐心已经不多。
听到这这话后欧斯特眼神闪烁，似乎在考虑着约书亚是否值得让他吐露秘密；但思考片刻后，仍旧拒绝道：“有些事情，您不该知道的，隐秘的知识总是潜藏着危机，就像古老卷册中沉眠的诅咒。”
“——Menartu wytalimen nilaamin，sil niefendil mertel exanimos nuvendi. （精灵语：有的知识暗藏杀机，但从未有人因为摄入过量知识死去）”
约书亚笑了笑，以流传于梵德林的一句哲言回应，并做出了些许让步：“你不必对我全盘托出，只是几个最简单的问题就够了，算是我救了米雅莉的报酬，怎样？”
欧斯特犹豫了片刻，刚想开口，却听到约书亚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论是暗林游侠还是凛冬圣堂，他们都不会知道你所说的一切，而我也会在必要的时候为你提供帮助。”
“如果你同意，荣光会见证我的誓言。”
听到这话，欧斯特瞳孔骤缩：“您怎么知道……”
“凛冬圣堂与梵德林议会的关系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隐秘，从槲寄生之年，冬之女巫皈依于原初之母的那一刻起，我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信仰的勾连往往会在世俗掀起更大的浪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况且，背负秘密的人从不只有你一个。”
约书亚从不担心欧斯特的秘密会对他造成伤害，因为如果要说秘密，他可比欧斯特还要多得多。
……
奥法娜的仁慈化作月光，随坠落的星辉一同洒下，在柔软雪地上留下了晶莹的静谧。沉默如同一汪清泉，安静地流淌在欧斯特身畔，片刻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开口道：“您还知道些什么？”
“库洛姆的永冬节，梵德林议会的兵祸，还有布拉德海，那片来自外层界的雪花……从米雅莉说你要她通知我不要在探索之月前出海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约书亚望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精灵，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看起来，这并不是你授意的。”
欧斯特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感慨一叹：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的确，但她的善良似乎为她的父亲造成了一点小麻烦。”约书亚很不合时宜地打趣道。
“如果在您的眼中，一位伐戮王座的门徒也只能被称作‘小麻烦’，那或许是的。”
“哦？你见过至高之道？”
“我也没有您想得那样无知，尊敬的‘剑之领主’，我曾经的导师便是一位‘剑之法师’。”经过一番挣扎，欧斯特放下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开始重新审视与约书亚的关系——对面的男人知道的太多了，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好在，他们之间即使不像约书亚口中的“盟友”那样亲密，也至少不是敌人。
“博闻多识，的确有他们的影子。”
约书亚点了点头，张口评价道，说实话，这是他来到第七个群星璀璨之年后第一次被人认出“军道之剑”这个职业来，而且还是在普兰斯顿这样一个穷乡僻壤。
欧斯特并没有因为约书亚的评价而感到喜悦，他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礼节性的赞扬而已。
自已毕竟不是真正的“剑之法师”，除非他拥有暮光导师一级的实力，否则，在这位“剑之领主”面前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虽然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对方没有直接以武力逼迫，但这仍旧给他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很多时候，妥协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妥协本身就是理由。
“您想知道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