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难为她整整嚎了一天,嗓子都快哑了。
见到皇上和沈芷嫣过来,陆凝赶紧扑过来:“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看着陆凝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谢景渊拉着她一同后退一步,让陆凝扑了个空。
然而下一刻,陆凝俯下身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竟是咳出了鲜血!
谢景渊眉头紧锁,吩咐李泽去请太医过来看诊。
她边咳边说:“臣妾冤枉,请皇上明察——”
此时的她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倒下来,被连翘眼疾手快扶住。
沈芷嫣忙吩咐宫女将她抬进内室躺着:“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内室里,四周一片昏暗,处处透露着腐朽发霉的气息,阴森森的,十分可怖。
垂落的床幔破破烂烂,被子也是又黑又硬,完全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
随行的宫女太监本想奉上茶水,可当他们看到缺口的杯子和漏水的茶壶时陷入了沉思。
还是李泽机灵,反应过来,吩咐人从就近的宫殿端上茶水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墙角坐西向东方向摆着一尊佛像,佛像前供奉着茶点。
这是室内唯一干净整齐的地方,可以看得出供奉佛像之人怀着怎样虔诚的心日日精心打点。
谢景渊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墙角的佛像身上。
他对此不置可否,看在某人的面子上耐着性子让陆凝开口说完。
沈芷嫣觑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才柔声说道:“姐姐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陆凝又咳了两声:“咳咳,臣妾并非有意推贤妃娘娘下水,咳,是那日有人在臣妾鞋底做了手脚。”
“怎么病得这么重。”沈芷嫣叹了口气,“唉,冷宫如此破败不堪,这也难怪。”她演的真切,像是从没来过一样。
一旁的小宫女递去一杯茶水,服侍陆凝喝下。
冷眼旁观半天的谢景渊此刻才开口:“谁动的手脚?”
“臣妾不知。”
谢景渊的神色没有变化:“受了何人指使?”
陆凝咬牙:“是陆太师!他指使臣妾的!”
周围的一众宫人立刻齐刷刷低下头去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八卦。
谢景渊终于有了些诧异:“你要状告祖父?”
她挣扎着爬下床,行了跪拜礼:“臣妾要告发祖父弄权作乱,罪不容诛!”
“你可知状告祖父是何罪名?”
“臣妾甘愿担此罪责,也要将陆仁的罪行公之于众。”
我朝律令有言,凡控告祖父母、父母的,即构成“十恶”中的不孝罪,处绞刑。
沉吟片刻,谢景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指使臣妾假孕争宠,再趁机流掉嫁祸给贤妃!”她语气极为激动,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芷嫣惊讶道:“姐姐不可信口雌黄,陆太师一介朝臣,为何要指使你对付本宫一个后妃?”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谢景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陆凝继续:“臣妾不知……臣妾愿戴罪立功,查明其中原由。”
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陆凝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一下一下,似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谢景渊转而问她:“你说受了陆太师指使,可有证据?”
陆凝语怔:“这……沒有。”
“朕会亲自查证。”
陆凝如蒙大赦:“谢皇上!往后臣妾从冷宫出来,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谢景渊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朕何时说过要放你出来了。”
陆凝嘴角的笑容僵住:“啊?”
“庶人陆氏假孕争宠,陷害嫔妃无可辩驳,往后继续在冷宫中静心悔过。”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都是受了祖父胁迫——”
谢景渊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很难改变。
沈芷嫣适时开口:“陆姐姐在冷宫里日日吃斋念佛、诵经祈福,足见其真心悔过,也算功过相抵,皇上不若就放她出来。”
谢景渊此刻却驳了她的面子:“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在假孕装作小产陷害沈芷嫣这个计划里,陆仁是教唆犯,而陆凝是实行犯,二人是共同犯罪。
这大概也是谢景渊坚持已见不放陆凝出冷宫的原因。
有关沈芷嫣的事情,他向来上心。
离开冷宫,沈芷嫣隐隐察觉到方才谢景渊的态度隐隐有一丝违和,但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入夜,她悄悄来到冷宫,恰巧撞见陆凝以泪洗面,陆凝见到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芷嫣,芷嫣你来了!”
“皇上不放我出去,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看我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满门抄斩吗?”
沈芷嫣叹了口气:“本宫也没有料到皇上的态度如此坚决。”
陆凝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这可如何是好?”
白日她在谢景渊面前把三分的病装成了七分,现在真的着急了,硬生生把自已真的急出了病来。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陆凝急切询问,如同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芷嫣摇头:“不行,风险太大,权当本宫没有说过。”
“妹妹!你就帮帮我吧。”
她神色十分为难:“不是本宫不帮,实在是太过冒险,一个不小心恐怕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陆凝一掀衣摆,直挺挺跪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只剩下这一条命,若是在冷宫里浑噩度日,眼睁睡看着父母亲人死于非命,那这条命不要也罢,我以前被猪油蒙了心,三番五次对你包藏祸心,你能不计前嫌诗我,我感激不尽,这是最后一次,求求你帮我。”
“快起来,你还病着,别落下了病根。”
陆凝仍倔强地不肯起身。
沈芷嫣只得说道:“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就是。”
陆凝双目含泪:“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一日之惠当以终生相还,往后陆凝任你指使,绝无二心。”
当晚,庶人陆氏“突发疾病,暴毙身亡”。
而她本人蜷缩在恭桶里,随着运送恭桶的车队一点一点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