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阁的消息仿若一阵狂风,迅速在后宫中肆虐开来。不过,那些怀着各种心思前来探望的人尚未赶到,看笑话的人却已先一步闻风而至。
雪嫔,挺着五六个月身孕肚子,迈着看似艰难却又急切的步伐凑了过来。正巧,碰上了刚从隐月阁里面出来的李泽。
“李公公,熙嫔情况如何了?”雪嫔眼中藏不住那一丝探究的神色。
李泽恭敬地行礼后,神色平淡地回道:“宫中主子身子如何,做奴才的不好置喙。”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摆明了自已拒绝的态度。
雪嫔在李泽这儿碰了个软钉子,心中顿时攒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可她又发作不得,眼前这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她就算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硬生生地憋在心里。
她尴尬地讪笑了一下,示意身旁的宫女递给李泽一包银子,然后换了个问题:“真凶查得如何?我也身怀有孕,这样心思恶毒的人留在宫里,让我简直夜不能寐。”她边说边用手轻抚着自已隆起的腹部,似乎在强调自已的担忧。
李泽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推了回去,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不卑不亢地说道:“事情水落石出后自然会告知小主,小主放心,奴才定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在李泽看来,雪嫔在这宫中怕是活不长。这女子没多少城府,却偏偏心比天高,哪怕现在怀了身孕,就她这性子,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还两说呢。
更何况,熙嫔险些小产一事至关重要,这调查结果怎能轻易透露给他人?说不定眼前这位雪嫔也参与了此次的谋划呢。
接连吃了两个闭门羹,雪嫔也不再自讨没趣,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屋檐下的墩子上坐了下来。
半晌,谢景渊看着沈芷嫣睡下后,才缓缓走出正殿大门。
雪嫔见状,立刻起身围了上去,还不忘刻意地挺了挺腰,脸上满是关切地问道:“皇上,沈妹妹身子可好些了,臣妾担心得紧。”
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知雪嫔与熙嫔向来交恶,两人之间明里暗里交锋过数次。如今她这般惺惺作态,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连谢景渊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谢景渊语气冷淡地回了句:“还好。”
“太好了,沈妹妹身子好,臣妾便放心了。”雪嫔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怎么就没毒死沈芷嫣那个贱人呢?下手之人还是太过仁慈了,若是换作是她,肯定会一击即中,做得狠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
她想着想着,眼中不自觉地透出一丝毒辣的光。
谢景渊立刻就捕捉到了雪嫔眼中的阴狠与算计,心中不禁暗暗思忖:古泉怎么送了这样一个又毒又蠢的女人进宫?他一看到雪嫔这副样子,就觉得有些倒胃口,不想再与她多谈,转身欲离开。
雪嫔见状,忙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半是撒娇道:“臣妾那里命人煲了百合莲子芡实排骨汤,最是健胃益脾,皇上您就来尝尝吧。”
她住在永福宫,昨晚隐月阁出事时,她就已经算准了皇上今晨会来探望,所以命人半夜就开始煲汤,就为了今早能在这儿等着皇上,邀他过去。
谢景渊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袍,眉宇间隐含着明显的不耐:“不必了,朕还有公务处理。”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人离开了隐月阁。
雪嫔看着谢景渊渐行渐远的身影,气得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跺脚。
李泽这几日的心情糟糕透顶。不,准确地说,是非常非常不好。连他认的几个干儿子在伺候他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惹他不快。
他是又气又愁。气的是熙嫔险些小产这事儿,他查来查去,只查到如意收了不知何人给的十两银子,给熙嫔的披风下了药。
可如今如意都已经死了,尸身都凉透了,她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这怎么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那个刺客,更是让他头疼。还没从刺客口中问出几句话,人就死了,只在他身上搜出了唐嫔宫中的物件。
慎刑司向来下手很有分寸,这次又是皇上重视的大案,他们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怎么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呢?以他在皇帝身边当掌事太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背后肯定有一位大人物插手了。
太后已经被送去宫外,根本没机会参与这件事。
皇后呢?皇后现在忙着保护小公主,应该也没必要挑起这种争斗啊。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愁的是,他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呢?就目前查到的这些结果,别说是让谢景渊满意了,就连他自已都觉得不满意。
而且,已经查出的线索里牵扯出了唐嫔,可这焉知不是凶手故意栽赃呢?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肯定不能给唐嫔定罪,但是目前也只能委屈唐嫔禁足些时日了。
自从被关起来,唐嫔已经两日未进食了。
她在这宫中做过不少事情,其中不乏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她容颜清冷、气质出尘,性格又温和,以往宫里出了事,大家也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嫌疑。
所以,这次还是她头一遭被人抓住了把柄。她亲自出手,没想到沈芷嫣还能全身而退,她真是小瞧了这个小姑娘。
不对,从沈芷嫣发现手帕问题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沈芷嫣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被禁足的第一天,唐嫔乍一听到自已派去“收尾”的人已经被抓起来,而且身上还搜出了她宫里的物件,饶是她已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心中依然难免一阵恐惧。
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足以诛她三族啊。那时的她,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真的是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到了第二天,她心想,若是她绝食明志,皇帝会不会因此认为她是被冤枉的呢?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皇帝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听闻此事后,只留下一句“她不吃饭就不必吃了”。这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把她仅存的一丝希望都浇灭了。
到了第三天,唐嫔的贴身宫女发现宫外无人来送吃食后,顿时慌了神。她家主子吃不吃是一回事,可有没有人来送,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嫔知晓此事后,也不再端着架子了,赶忙托贴身宫女去贿赂看门的侍卫,想打听点消息。可那侍卫却含糊其辞,什么都不说清楚。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皇上吩咐了不让送膳食过来。唐嫔伤心地趴在案桌上,越哭越觉得腹中空空,她开始想念曾经的锦衣玉食。
无论是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还是现在做嫔妃的日子,她何曾挨过饿,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这宫殿里才几天无人来往,便显得如此冷清,冷清得就像个冷宫。或许,她离真正的冷宫也不远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自已的选择。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唐嫔心想,肯定是她的贴身宫女。毕竟她宫里内外的出路都已经被堵死了,除了贴身宫女,还能有谁会来呢?
只听饭盒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饭菜的香气随之钻入了她的鼻尖。
唐嫔终于抬起了头,可当她看清来人时,却冷哼了一声……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