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有点微醺,但是神志还是清醒的,也知道三殿下送的琴定非俗物,不能折辱了。
于是“蹭蹭蹭”跑回屋里换了另一张琴。
抱着琴走到了桃树下的亭子里,把琴搁在了石桌上,自已一撩下摆就坐下了。
就是一个天然的舞台。
众人借着酒劲起哄,笑的笑,吹哨的吹哨,跟他上辈子在KTV感觉没两样。
“那张问便献丑了。”
抬手起势,淙淙琴音流淌而出。
此刻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园子里的几盏灯笼洒下暖黄的微光。
张问清冷的一把嗓子,唱的却是缠绵悱恻、婉转动听的小调。
一把琴也被他弹得毫不端庄,毫无风骨。
说是小曲儿,倒也没有多俗艳,而且,张问的嗓音天然冷感,却给歌曲平添了一股风流韵味。
“······
凤箫声动 光转玉壶
你耳语摇曳了我两鬓流苏
生辉盼顾 清风吹拂
万家灯火两情相悦很高古
星光如雨 垂柳如缕
觥筹交错举杯美酒饮如注
心无旁骛 相对四目
忽然我就深深中了你的蛊”
听到这里,周闻抬眼瞧过去,正好就与张问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亮的出奇,即使在昏暗的亭子里,即使穿过喧闹的人群,也能一眼便看到。
张问生了一双澄澈明亮的桃花眼,天生含情,水光滟潋,没有人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一曲毕,众人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来鼓掌起哄。
“好听!!!!”
“唱得太好了~~~”
“这什么曲?从来没听过!”
“再来一首~~~~”
周闻正打算发声反对。
李望率先站起来了:“咳咳,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太医院还要当值呢。各位,不若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饭吃饱了,酒喝足了,小曲儿也听了,早些回去吧!张问还得收拾呢。”
到底是大师兄,规矩做的到位。众人一听,不敢不从。都喝了不少,东倒西歪的告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张问忙客客气气地起身相送,他甚至觉得自已还没开嗓,就被叫停了,看来今天是没有开个人演唱会的机会啦。
众人走完了之后,剩下四个师兄弟面面相觑。
“要不要帮忙收拾呢?三师弟?”李望问道。
张问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我连桌椅碗筷都是找醉仙楼租的,他们明儿个一早就来回收。”
“不愧是你啊三师兄!这个法子真省力!”罗切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必须的!走,我送送你们!”
李望和罗切都出了门。
“诶?周师兄不走吗?”罗切好奇地回头望着门内的周闻问道。
“······”张问也侧目看着周闻。
“我就住隔壁,不着急。”周闻淡声回道。
“!”罗切。
“!”李望。
“!”张问指着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落问:‘’我竟不知,二师兄就住在我家隔壁?!”
“嗯。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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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院子里就剩下张问和周闻两个人。
说是不用收拾,多少还是有点活的。
周闻帮着张问拾掇了一下,至少把残羹剩饭清理清理。
最后百分之八十的活都是周闻给干的,张问像只花蝴蝶,这里扑扑那里扑扑,最终啥也没干。
最后张问洗了手,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叉着腰欣赏自已的新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太好了!!我也算是在盛京安家了。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真实感。真好!”
周闻站在他身边,侧目望着他,散漫问道:“喜欢唱歌?”
“嗯!喜欢啊。”张问答道。
“下次别唱了,张允真。”周闻冷然道。
“为什么啊?!”张问一脸懵逼。
“别当着那么多人唱,不庄重。”
太勾人了,我能说?
“哦····”张问有点发酒懵,半晌才回神:“周静川,你这样爹味很重诶!!你管我这么多?”
“······爹味?”来自古人的灵魂质问。
“就是——你这样管我很像我爹。钢铁直男要是还爹味重,就没救了,很难找对象,懂?”张问气鼓鼓道。
周闻很想去戳他的脸,但是捏着手忍住了:“你不是没爹?”
这个对话,绝。张问想起来原主确实是个孤儿。可他以前也是有爹有妈的啊。
“行行行,懒得跟你扯。”
气呼呼地去收凉亭里的琴。
抱上台阶才发现,原来这把琴也是今天收到的礼物之一。
仔细一看,尾端还刻着两个字:“允真”。
整个太医院这么叫他的除了谢景行就是周静川。但谢景行今日送的是一盒人参之类的药材。
张问惊喜地抬眼看周闻:“二师兄,这琴你送的?”
“嗯。”
“谢谢!!”张问眼睛里又开始亮晶晶的,唇角上扬露出了小牙尖:
“我弹琴三脚猫功夫,居然一次得到了两把琴!太幸福了叭!!”
周闻很想问他喜欢自已送的这一把还是三殿下送的那一把。
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我先回去了。”
“好的二师兄!明天见二师兄!!”
张问抱着琴乖乖巧巧的站在台阶上冲他挥手:“下次我去你家串门~~”
周闻露出点笑意:“好。”
张问抱着琴歪歪扭扭地往屋里走了,边走边抱怨:
“哎哟喂这个花雕酒怎么这么上头??晕了吧唧的,要死了。”
周闻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了。
一炷香后,周闻从张问家的后厨走出来,手里多了一盅汤。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张问的房门。
只见那个人衣衫不解,澡也没有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张允真,起来把醒酒汤喝了。”周闻伸手拍了拍张问的手臂。
张问哼了一声,翻过身去继续睡,嘴里嘟嘟囔囔说梦话:“·······殿下······太子殿下······不要······”
“······”周闻浓黑的双眸里厉色一闪而过,恨不得直接砸了手里的汤盅。
周静川,你贱不贱?
直接伸手扣住张问衣襟,将人用力拉了起来。
张问被强行拖起来,迷迷瞪瞪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汤碗怼脸。
“喝。”
“这什么啊?”张问脸都拧成一团,一抬眼看到周闻面色不虞,甚是可怕。整个人清醒了,也怂了。
“醒酒汤,喝了。”废话一个字没有。
张问连忙正襟危坐,接过汤碗,咕咚咕咚全喝了。完了还直接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谢谢啊,二师兄。话说,你怎么还在?”
张问抬起脸,一脸清澈又愚蠢的真诚发问。
“我爹味儿重。”
周闻接回汤盅,直接大步流星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啊?”留下一个更加懵逼的张允真枯坐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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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仲夏之后,夜凉如水,月色沉静。
周静川的脚步虽稳,内心却并不平静。
忽然看见台阶上那人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根红色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张允真的发带。
周静川叹了一口气,将那带子攥在了手里,推开院门,没几步就拐进了隔壁自已家。
入睡前,周静川默默地把那根发带缠在了自已左手腕上。
将手放在胸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