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问踏入玉景宫时,他终于明白了三皇子为何会选择行宫中的带有竹林的别苑小住。
推开朱红宫门,眼前所见之处,尽是郁郁葱葱、茂密繁盛的竹林,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宛如金色的丝线交织其中。这片竹林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让人一走进来便感到心旷神怡,忘却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
萧衍从殿内迎了出来。一袭白衣,雅致洁净,飘然若仙。
“张太医来了,萧衍不胜欢喜。”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俊美非凡,贵气天成,却又不至于给人压迫感。
“张问拜见三殿下。”张问礼毕后直接问道:“不知三殿下找在下所为何事?可是背后的伤口还有不妥?”
此前萧彻一直在,几乎是蛮横霸占着自已这个宝贵的太医资源,且一直隐约对萧衍存有敌意。
为了避嫌,自从行宫做好伤口缝合手术之后,张问就没再跟进萧衍的伤势。
作为主治医生却没有持续跟进,他天然的医者职业道德让他对萧衍有一丝丝的愧疚。
“既然张太医问起来,那我便不客气了。今日找张太医,有两件事,一则是我背后纱布要拆了,正好惯用的小医士今日告假,于是想借张太医贵手一用;二来,自上次行宫中被张太医救了之后,萧衍一直未曾亲口道谢,于是贸然相邀,想请张太医来玉景宫吃个便饭。”
萧衍说话的时候会直视人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
一时竟然张问觉得无法推拒,于是说道:“拆纱布?应该的应该的,小事一桩。不过吃饭倒是不必了,本就是卑职的义务,再说殿下您也打赏过了,再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心中感叹:还好虽然走得急也带了医药箱,不然要真以为人家是找我来纯喝茶聊天那可真是糗大了。
萧衍面露落寞神色:“看来是萧衍不配当张太医的朋友了。听说您在东宫时,经常与太子殿下共进晚餐。”
这都让您给知道了!这叫人如何回答是好?
“无事,不吃晚饭的话喝喝茶也是好的。你看,我高兴过头,竟然让张太医在外面站了这许久,咱们进去吧。”
看到张问沉默,萧衍自已给自已递了个台阶,直接把人请进门。
玉景宫里陈设不比东宫奢华,但低调雅致,处处透露着主人的品味。
宫人们也极有眼力见,见主子进了屋,立刻端上了冰镇的水果和夏日饮品。
张问随萧衍一同坐在轩窗下,看着满目琳琅的果品,眼睛里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盛夏暑气重,张太医吃点水果、冷饮解解暑。”
“那我就不客气啦!”实在是下午茶看起来太有食欲,张问不客气的端起了一杯茉莉花茶,这茶里竟然加了冰块,突然有一种喝到了奶茶的快乐感!
萧衍不动声色地观察张问,他因为怕热,一进门就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递给了小太监,此刻双手捧着茶杯餍足地合着冷饮,眼睛眯起来像只猫,几缕额发碎碎地贴在脑门上,眉目间尽是愉悦神色,鼻尖上还有点点细汗,嘴唇以为冰饮的滋润,变得水润透亮。
“唔!这个茶好喝。初尝时是茉莉花茶的味道,余韵中又有一丝竹子的清香。”张问真心实意地点评道。
这确实是他穿越以来喝到的最好喝的茶饮,想来原书作者是偏爱萧衍的吧?连他宫里的茶都做了特殊设定。
萧衍听了微微一笑,轻摇折扇道:“允真不愧是个中高手,一下子就喝出了竹香余韵,确实,我这壶茶是叫人用清晨竹叶上滴下的露水来煮的,且加了最嫩的竹叶入茶,因此带有竹香。”
三殿下居然如此亲近的喊了自已的字,一下子拉近了关系。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已一个小太医的字的,但张问就是觉得很亲切,
“冰块的加入又能激发这一层香气,妙哉妙哉!我看这个茶应当叫做茉莉青竹!”张问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话头。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取的这么个名字!”萧衍潇洒收扇,以扇抚掌。
两个人相视一笑,竟有一种茶逢知已的感觉。
张问又非常给面的吃了些水果,吃饱喝足了才问道:“三殿下何时拆纱布?”
“不急这一时,你且休息好,放松一下。”萧衍温和道。
张问盘腿坐在蒲团上,看了看窗外的竹林,又回望内室,果然看到一方琴案。
不禁笑道:“原来行宫别苑竟然是玉景宫的复刻版!”
“这也被允真看出来了。萧衍长情,什么东西喜欢了就会一直喜欢。就连屋内陈设挪了窝还得保持一致,东西换一个样式、换一个方位也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萧衍直勾勾地盯着张问的桃花眸,眼睛里浓黑深邃,仿佛要看到张问心里去。
没由来的让张问心脏突突直跳。他呵呵笑着慌忙转移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萧衍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展开折扇肆意潇洒地挥着扇子提议道:“允真上次别苑弹琴没有过足瘾,这一回不妨好好练练手过足瘾。”
张问虽然心痒,但也觉得自已不能失了分寸。何况现在已经认定了萧彻,自然不敢再跟萧衍牵扯不清。
于是客气的回绝道:“多谢三殿下好意,不过今日还是以正事为主,改日再向殿下请教琴道。”
萧衍眼里的笑意似乎暗了一瞬。不过须臾便又恢复如常。
“好,那我便等待与允真共奏一曲的那一天。”
“是张问的荣幸。”张问连连作揖,玉景宫茶虽好,但也不能一直喝啊,张问又适时地问到:“三殿下,咱们何时拆纱布?”
见张问已经有点局促,萧衍便也不再拖延。立刻起身带着他进了寝殿。
内殿中风格也是简约而富有情致,墙上的挂画、香炉里的熏香、书案上的书、多宝格里的花瓶养着的竹枝,样样都写着萧衍的风格。
宫娥乖巧的呈上热水,一盆供张问净手,一盆供拆线换药。
萧衍自然而然地解开了外衣,接着是里衣,直接脱掉了衣服袒露出上半身,坐在了榻上。
与萧彻精壮的肌肉不同,萧衍是更清瘦一些的薄肌型美男,皮肤稍微偏白,但不是柔弱苍白的那种白。
张问走上前去,将萧衍的一头墨发放至前胸,自然而然地拿出了剪子和镊子。手脚麻利的将层层纱布解开,然后给工具消了毒,剪开了他蝴蝶骨下方伤口处,由自已亲手缝上去的棉线,再用镊子小心谨慎地一点点清理掉棉线。
最后一步则是用消毒药水清理伤疤。
张问动作轻柔,嘴里还不忘叮嘱道:“三殿下,缝合线拆掉之后,伤口会有一丝丝发痒,切记忍住不要抓,以防破伤风。记得让宫女给您每日擦药,才能更有效地去除伤疤。我这里给您留下去痕膏。”
萧衍背对着张问,看不到表情,只听他轻叹了一声:“萧衍到底是没有太子殿下福气好。”
说着转过身来,温柔的眼神中似乎染上了一丝幽怨:“听闻太子殿下从受伤到痊愈都是由允真一手料理,从未假手于人。”
“这·····”吓得张问连退两步,弯腰行礼请罪:“是卑职失职了。请殿下责罚。”
“责罚?萧衍不敢,要是罚了你,太子殿下不得唯我是问?”萧衍抬头问道,此刻温和的面容里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倨傲:“更何况,这原也不是什么错处。”
“殿下您看,今日拆线工作已完成。既如此,张问便告退了。”张问麻溜地请辞。总觉得这三殿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和气。
萧衍不慌不忙的系上衣带,站起身来:“今日劳烦张太医了,希望改日能再度开怀饮茶。”
张问连连谢道:“张问不胜荣幸。”
疏离有礼分明都看在眼里。萧衍目送张问离开玉景宫,空余一殿青竹影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