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星的感知能力敏锐如常,他早察觉到有一双眼睛自远处正静静注视着他,超出了地图的实时观察范围,但他知道那是谁。
那种探究的目光,令他无比熟悉,正如那日他们从朱天城离开时,岩胜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深沉审视一般。
丹羽星的心情微微一沉,这种频繁被探究让他隐隐不快。
“啧。”他不耐地轻啧一声,刚刚又一次被激起的暴躁情绪还未彻底散去。
他知道这种暴戾部分源于艾斯德斯的力量对他的渗透,也有部分是他内心深处一直在压抑的诸般情绪。
一阵腥甜涌上喉间,丹羽星咳出一口血,皱眉看着染红的手指。
最近,他似乎越发依赖这股并非属于他的强大力量,越是沉迷其中,越是难以自拔。
这份力量带来的强大与快意令他上瘾,让他的心境愈发不稳。
“岩胜……”他默念着那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冷静且深不可测的面孔。
他打算再试一次去寻找岩胜,如果那家伙依旧躲着不见,那么也许,真的该放弃了。
如果找不到岩胜,也找不到鬼王,击不败艾斯德斯,那么生命最后还剩九年,该如何度过?
丹羽星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其他的地方,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丹羽星踏入岩胜的宅邸。这是他与鬼杀队彻底决裂后唯一可能找到岩胜的地方,也是他在这个国度最后的羁绊。
夜幕深沉,四周的空气沉闷压抑,远处的天空隐隐凝聚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一场狂风暴雨正蓄势待发。
宅邸内的静谧让他不安,周围的阴影仿佛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每一丝光亮。
丹羽星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木板吱呀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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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无窗的室内,黑死牟一如既往的跪坐在榻榻米上,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装着脑袋的匣子。
他六目微眯,有些忐忑。
他的身体虽静如磐石,但内心的纠结和煎熬早已搅动成一片漩涡。他知道,马上要把他最黑暗、最卑劣的一面赤裸裸地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任由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在丹羽星的眼前。
黑死牟不愿丹羽星同样堕落成鬼。
他自已早已被命运的枷锁锁住,徘徊在宿命和痛苦之间,丹羽星是不同的,他一直都无拘无束,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又对什么都很好奇,想法与行动都那般自由,令他着迷,他不应该被鬼王控制。
他在完全转化后,就感受到鬼王的控制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性命被掌握,靠近时心灵被完全敞开,还有脑海中对他隐隐的影响。
他不想丹羽星经历这样的命运。
只要不开启斑纹,丹羽星就能活到寿终正寝,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这三日里,呼吸法对鬼血的抑制,身体转化的疼痛时时刻刻都在灼烧着他的理智。
就像行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前功尽弃,身体崩溃为灰烬,他不愿意丹羽星经历这样的痛苦。
若非他的毅力超凡,也许早已失控。
他赌赢了自已,但他不敢将丹羽星置于这场赌局中。
化身为鬼后的强大力量,让他当场就能释放七之型,那种从丹羽星的呼吸法中得到的灵感,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气息。
人类的身体再无法驾驭这般狂暴的,毁灭的力量,但鬼身却让他触摸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黑死牟内心掀起滔天巨浪,仿佛在宣告他选择的道路再无错处。
“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超越时间的束缚。”他无声低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只要日益精进,缘一,终有一日,我会超越你。”
丹羽星快到了,黑死牟已经感知到有人在逐渐靠近这处宅邸。
同时他也感觉另一股无法抑制的欲望涌上心头。
他想将丹羽星彻底掌控,将他困在自已的身边,永远无法逃离。
他想让那双纯粹的眼眸中,只剩下他,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人。
他想把丹羽星变成鬼,囚禁在他身边,直到永恒。
木屐敲击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木头之间的挤压发出的声音也逐渐变大。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黑死牟微微蹙眉,丹羽星没有脱鞋便走进了室内。
但这微不足道的细节,反而让他心中的暴虐与纠结逐渐沉淀。
黑死牟挺直了脊背,六目微阖,他背对着这个封闭的房间唯一的入口。不知为何,他不愿意让丹羽星一进门便看到他变成鬼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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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逃跑的是你。”丹羽星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他并没有让那些想法内耗自已,直接问道,“你当时在场,为什么又一次独自离去?留我独自面对那些人?”
他推开那扇和室的门,漆黑的空间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够感受到有股强大的,不算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这里。
“我...”黑死牟的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
“你一直都在审视我,为什么?”丹羽星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逐渐靠近他感受到气息的地方。
黑死牟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此时此刻的他才意识到,自已的所作所为与他的父亲何其相似。难道他也沾染了他父亲的性格?
父亲是冷酷无情、用审视的目光衡量他价值的人。
他过去是那般厌恶自已的父亲用评价一件商品的眼光来看待自已的价值,
而现在,他同样如此,带着评判与挑剔的眼光,注视着丹羽星,评估着他是否满足自已的期许。
何其的相似。
这种相似让他无比厌恶。
我变成了我最痛恨的人。黑死牟的心中升起强烈的自厌与悔恨,那股恶心与憎恶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但忽然想起丹羽星人类的眼睛无法在全黑的环境下看见他的动作。
“不是的,”他喉咙中吐出的是干涩的辩解,他有些唾弃自已。
“看着他们,侮辱你,我非常想将他们全杀了。变成鬼,这是我自已的选择,与你无关。”
恶鬼的声音与之前没有发生变化,丹羽星靠得更近了。
他将手搭在了黑死牟的肩上。那熟悉而温暖的触感,此刻却使得黑死牟的身躯瞬间绷紧。
恶鬼依旧有着理智,没有见人就扑上来撕咬。
变成鬼的岩胜似乎没有丹羽星之前恐惧的那样失去自我,放弃理智,沦为只会饮血食肉的野兽,恶鬼看上去依旧是原来的他。
但那股压抑已久的渴望,此时正逐渐从黑死牟体内的黑暗深处苏醒。
黑死牟这才意识到他全身都渴望着撕咬丹羽星,将他拆吃入腹。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强烈的欲望涌上喉头,唾液不断的分泌,口中溢出了轻微的吞咽声。
那是恶鬼的本能,是对鲜血的饥渴,是对丹羽星这具活生生的血肉身体的无法抑制的欲望。
他的脑袋不断发热,全身的每滴血液都在呐喊着: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我好饿!
黑死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经过那三天的化鬼之后,他直接去杀了产屋敷,然后就等待着,还未曾进食。
此时连放在角落,被匣子装好,准备献给鬼王的头颅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我现在无处可去,可以收留我吗?””丹羽星忽然从背后抱住了黑死牟,他的呼吸轻轻拂过黑死牟的耳边,如同最致命的诱惑。
人类稍显温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到恶鬼身上,新鲜的人类气息扑面而来,黑死牟的心中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完全崩塌。
他渴望食物,渴望血肉,想填饱肚子,想饱餐一顿!
他的本能在耳边低语:‘快将他吞噬下去,将他的一切据为已有,这样就能化为血肉,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永不分离。’
黑死牟伸手抓住了丹羽星绕过他肩膀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将他扯到了身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丹羽星逐渐能够看清黑暗中的轮廓。
他迎面对上了在黑暗中汇聚所有光线的恶鬼的眼睛。
六目在幽暗中闪烁,恶鬼如魔神般毫无情感地看向渺小的,作为食物的人类。
丹羽星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继国岩胜变成鬼的真实感。
即便如此,黑死牟抓住他的手并未用太多力气,丹羽星轻而易举地挣脱了。
他将手轻轻抬起,像之前那样,捧住黑死牟的脸庞,努力凑近,试图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
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中交错,黑死牟感受到香甜可口的气息不断的喷洒在自已的脸上,鼻息间弥漫着浓烈的食物的诱惑。
他有些忍无可忍地将丹羽星的脸向着一侧推开。
不要靠这么近。
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突然,黑死牟感觉自已左边脸颊上一颗新生的眼球被一种温热,湿润的触感轻柔地划过。
丹羽星在被黑死牟推到一边后,有些好奇的凑近了恶鬼的脸颊,轻柔地舔舐着恶鬼新生的眼珠。
“你新生的眼睛,也有感觉吗?可以看清吗?”
他只感觉眼球的触感是柔软而细腻,富有水润与弹性,带着一股咸湿的味道,与常人的眼睛似乎没什么不同。
丹羽星的舌尖正在轻轻舔舐着黑死牟的眼珠。
轰!理智断裂的声音。
黑死牟引以为傲的克制力彻底崩溃。
他的指甲不听使唤地疯长,那颗眼球胡乱地抽动,手臂与脸颊青筋暴起。
他再也无法压抑那股深藏于内心的欲望,按住丹羽星的肩膀,猛然将他压制在地,牢牢控制住他的身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黑死牟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语气中夹杂着无尽的饥渴与愤怒。
既然已经沦为了恶鬼,丹羽星又一次来到他的身边,那么,他不再掩饰,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感情,食欲与其他的欲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已经完全忘记他们刚刚在谈论什么,忘却了人类的戒律,忘记了那些曾束缚他的清规条框。
现在的黑死牟,完全沉沦在恶鬼的本性中,任由欲望吞噬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