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学结束那个暑假,短暂得获得了一些自由,在经过父亲的同意下,我去大伯家走亲戚,准备在他家过一段时间。
我的大伯不爱说话,十分地沉默,可是他长得五大三粗,身材十分魁梧,是标准的北方汉子。他的外形与他的性格完全不相匹配。在那个暑假,我没有见到我的大伯,他早已和伯母带着堂弟远去他乡打工了,家里只有大伯的父母两位老人带着我的堂姐。我对他大伯的印象来自于好几年前,爷爷没有死去的时候,他来看望我的爷爷。据说,大伯的父亲和我的爷爷年轻时是关系非常好兄弟。
我对上一辈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对爷爷的死虽然有些伤心,但更多的是麻木,我心里清楚明白着,我从没有感受到爷爷的关爱,或者说爷爷对我的关爱,没有那么深刻到那种程度,深刻到能让我对他的离去感到悲痛。之所以来到大伯家玩,是因为我的堂姐。
我的堂姐,一直在我记忆的胶卷中徘徊。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个秋天,那个雨天,那条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小路上……
我堂姐看起来很阳光,圆圆的鹅蛋脸,红红的腮帮,笑起来那两个甜甜酒窝可以漾满阳光。喜欢穿碎花裙子的她却留着一头的短发,加上圆脸,怎么看都像个假小子。我曾一度以为,堂姐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她太喜欢笑了,而我曾经却是一个十分懦弱爱哭的人。我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忧伤,而堂姐看起来却像一束灿烂的光。我坚定不移相信,一旦堂姐笑起来,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在我从前的暑假,我便经常去大伯家玩,那个时候年幼的堂弟还在家里,我经常和堂弟堂姐玩捉迷藏 ,可是我们总是玩不过堂姐。经常是我和堂弟一组,堂姐一组,每次都是她先藏,我们找。我们找遍了四周,也找不到她。最后我们只好认输。但是,一旦我们认输,她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偶尔一两次找到她,也是她故意跑出来的。然后轮到我们藏了,她总能很快找到我们。堂姐的神秘, 让当时的我,十分崇拜,我对她给人带来的那种神秘感,十分痴迷,我想象着那种场景:自已在玩捉迷藏时,永远不会被别人找到,那一刻的我会有多么骄傲与自豪,而这种骄傲和自豪,在我懦弱忧郁的性格里是那么的渺小。
于是我和堂弟经常围着她问:
“堂姐,堂姐,你为什一下子可以找到我们呐!”
“堂姐、堂姐,你都藏哪里的?”
她只是哈哈的开心大笑,一边笑一边跑,然后对着我说道:你们追上我,我就告诉你。于是,我和堂弟就发疯了似地去追她,她则笑着奔跑,边跑边说着那些能气死我们的话。“来呀,来呀,一群小笨蛋”我们越听越气,一直气虚喘喘地追着她跑。
她还在跑,在那条小路上奔跑,不时回过头来看着我们。她的马尾在风中像个拨浪鼓来回摇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酒窝里,然后溢出。月牙般的嘴巴爽朗地笑着,那笑声一直停留在我们前方。
那一刻,她爽朗的笑声,让我第一次有一种幸福的感觉。那一刻,我忘记了,暴躁的父亲,委屈的母亲,叛逆的弟弟……
对比堂姐那种灿烂的笑声,和快乐的喜悦,我再一次悲叹着自已命运,觉得自已的人生很不幸,我只能忍受着争吵不休的家庭,生活在那个流言蜚语的乡村,并且时常看见左邻右舍那些歧视的眼神。我一直觉得堂姐就是片灿烂的阳光,却不知道阳光的背后藏着多少乌云。
那个暑假一如既往,堂姐还是那么爱笑,我们还是经常一块四处玩耍。
不同是,那时我已经六年级毕业了,我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唐姐也留起了长发。每当我跟她走在一起时,闻着堂姐秀发上传来阵阵芳香,我有些羞涩,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在即将结束暑假生活时候,在那个秋天,那个雨天,小路上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我和堂姐在路上走着,那天的堂姐仿佛和天气一样,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堂姐的一反常态,让我感到十分的好奇和惊讶,我不敢问她,我觉得那一刻的她很奇怪。我只是安静地走在她的身旁。一路上她低着头,眼睛里也带着一丝伤感。我奇怪于那个整天脸上挂着笑容的堂姐去了哪里。便问她:“堂姐,你怎么了?”表姐没有回应,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
忽然她问我:“阿弟,你被摩托车撞过吗?”
“没有啊,堂姐你被撞过吗”
“嗯,不止一次,两三次”
“那该多痛啊!”我的话中充满了惊讶。
“可我却很高兴被摩托车撞”
“被撞到那么疼,堂姐,为什么呢?”我一脸不解。堂姐的话一度让我十分的震惊。
“因为,被撞后,爸爸妈妈就会都来关心我,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们带着弟弟长年都在外面工作,很少关心我。我记得 有一次,我刚刚从医院出来,碰巧看到路上有一辆摩托车开过来,我就一下子跑过去……然后等我醒了,发现爸爸妈妈就在我身边,我虽然很痛,却还是很开心。堂姐不像之前那么沉默了,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脸上又重新充满了笑容。只是我能感受到,堂姐这一次的笑容里,带着忧伤,她虽然笑着,可是她的眼角流着眼泪。
此刻,我才明白堂姐的笑容里时常藏着忧伤。长期生活在忧伤世界里的我,十分清楚,那种痛苦。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表姐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都缺少一些东西,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温暖,很少,我们心里都是一样的寒冷,她用笑容掩饰,我用沉默逃避。
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她的眼角流着泪,我的眼里也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