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脚尖点着水花,
你垂着头对我说,
“园子里的桔梗,很好看。”
我点头,
跨过无望的悲剧拥抱你。
“我们回家。”
【1】
“好了,”月长熙熟练的用光灵牵引出花念体内的毒素,肩上被鬼爪挠过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你守着他?”
叶哲端详着花念苍白的脸颊,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月长熙耸肩,走的时候顺手摸走了花念兜里的一根棒棒糖:“放心。报酬而已,我不吃。”
寝居内再次陷入沉寂。叶哲取过长被给手脚冰凉的花念盖好,试探地摸了下仍然滚烫的额头。
取开手背,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那双无神的眼睛。他只是安静的盯着叶哲:移开手,起身,离开……
不,他没有离开。叶哲停在了桌子前,他只是去拿体温计。花念更习惯用这种稍有些古老的水银温度计,他很清楚。
即使体温计已经放在花念眼前,他也没动弹,仍然安静的盯着叶哲。叶哲轻笑了下,没能勾起花念的反应。他只能像以前一样——脱去外套,翻身躺在花念旁边,靠在床头趁花念抱住他的腰时,轻巧地将体温计藏在花念的腋下。
一千多年的时光,只施舍给了他稀薄的安全感。唯独叶哲,自已所有的付出在他身上都看得见回报:危险的时候会有人与他并肩,开心的时候能有人分享,失落的时候也能互相汲取温暖。
如果叶愿不曾离开,这一切的美梦都还有她的一部分。
“感觉怎样?”
“……温度计,很冰。”
像是被骤然的冰凉惊醒,花念倒是清醒了些:“噢,我是想说……”
她又走了。
滚烫的额头被常温的手心覆盖,花念舒服地蹭了蹭这难得的温度。来了些力气就挣扎着在桌子上乱摸,直到不安分的手被叶哲重新塞回被子里。
“饿了……”
叶哲知道他在找糖,但那已经被某人抢走了。
摸了摸花念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已身上:“今天吃不到了,用我的吧。”
“不要。”
血族的血液滋养了花念两百多年,那之后再想摒弃血液制品作为食物的行为可谓是难上加难。最开始叶哲倒是很乐意供给血液,被花念多次拒绝后,他们才想出了把动物血制成糖果的方法。
叶哲还是会偷偷混一些自已的血液进去,但这至少比生喝鲜血文明的多。
“那我去车里拿,应该还有一些。”
“……不,就在这吧。”
叶哲收回了伸出去的腿,也知道他还没从叶愿的打击里缓过来。掀开一角被子,叶哲侧身躺在床上,花念的目光跟着他移动,最后落在他的眼底。
花念还记得,叶哲本来就只有个名字,还是自已非要他在“花”和“叶”之间选一个挂在前面。幽冥的灵族并不重视姓氏,那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偏偏他却从两个简单的字里感受到了独属于家人的温暖。
散在脸上的发丝被对方轻轻拨开,叶哲温和的笑脸倒映在花念眼中。家人,是不会轻易离散的。
可为什么她要离开呢?花念想不通。她没有任何理由离开温暖的家,哪怕是冬季外出的猎人也会带上家人手中厚实的棉帽,为什么她能毫无留恋的离开?
一只大手不轻不重的按上花念的后脑勺,回过神时叶哲毛茸茸的脑袋早就凑到了面前,头顶突然出现两只小耳朵顺着眨眼的频率抖了几下。
“噗。”花念轻声笑着,伸手抓着他的虎耳一顿乱揉。这次叶哲没再推开他的手。
玩累了就把手搭在叶哲肩上,反正他也不会在意。花念终于有空仔细端详叶哲算得上秀色可餐的脸。
“叶子。”
“我在。”
“你会离开吗?”
叶哲歪了歪脑袋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捉回花念晾在外面的手,在温暖的被窝里和他十指相扣。
手心凝聚的力量不由得让花念埋下头,他靠在叶哲起伏的胸口——是不断呼吸着的生者。
“你不准离开。”
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花念把那双紧握的双手推藏进了被窝深处。没有人能找到它们,更没人能分离它们。
叶哲温热的呼吸一寸一寸地落在花念头顶,他依旧揽着花念的脑袋,时不时轻轻抚摸着。
“我不会离开念。”
“想不通的话就先睡会。”
“要是哪天念害怕了,我会挡在你的身前的。”
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好笑,叶哲想。比起花念和无梦眠的其他人,他只是一个被花念用灵契救回来的普通灵族。真要是到了自已挡在花念身前的那天,怕是要世界末日。
如果是这样,他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
彼此汲取热量的睡眠时间也不过二十来分钟。叶哲也知道花念并未睡着,他要真是睡的沉了,只会把自已抱得更紧。
这并非什么不良习惯。通过灵契,叶哲可以清晰的窥探花念的梦境——恒久不变的黑色世界,只有花念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中央和远处模糊不清的王座。
在花念察觉窥探之后,他并未像平时一样打趣,只是平静的要求叶哲不再查看他的梦境。但梦不会因此消失,花念只用通过外界的温暖来填补梦境的空虚。这也是为什么花念睡觉时总爱抱着些热和的东西。
“我们过两天就回幽冥……啊,真是的……”
“当然,我们随时能回去,”叶哲披上外套,回头却看到花念满床乱拱地在找着什么,“怎么了,念?”
“嘶,体温计呢?”
叶哲无奈的笑了笑,扬了扬手中36.8的体温计。
“切……你净欺负我这个病号吧!”
花念似乎恢复了不少,下了床还有劲去抢叶哲手上的体温计。和叶哲绕了几转也没捞到好处,花念愤愤不平的穿戴好衣物,做了个鬼脸先他一步出门。
“笨蛋叶子!出去兜风?”
“好,听你的。”
这才睡了一两天,外面的阳光竟暖洋洋的不像话。叶哲特意从无梦眠的车库里挑了一辆敞篷跑车,方便花念能像现在这样趴在那儿和路边摇尾巴的小柴犬打招呼。
“哎,”叶哲伸手拉起自已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花念无聊的坐正,戳了戳司机的指尖,“你开这么慢,我们啥时候到得了……”
“念,患者兜风已经是大忌了。”
“喂……”
叶哲偏头躲过花念的魔爪,笑着赔罪:“放心吧,黄昏之前能到。”
“这还差不多。”
「人界,衿歆古楼」
正如叶哲所言,他们赶到时太阳才堪堪西斜。古楼顶端雕刻的曼殊沙华图腾本应使这里成为旅游的焦点,但这里的旅客总是稀疏。
而这样的局面来源于一段关于一百多年前的传闻:传说,古楼上本没有那块图腾,一百多年前这里出了命案,不久后图腾一夜之间降临此地,一些游客慕名而来却不断传出半夜鬼魂哭喊的说法。
有部分改的也太离谱了吧?花念抬头看了眼图腾,那可是自已当年亲自刻上去的!
“应该是监督别人雕刻吧?”
“叶警官,拆台可不是个好习惯。”
叶哲听这称呼怀念的笑了下,牵着花念在工作人员奇怪的目光下踏上了后山的小路。
蜿蜒而上,黄昏已至,路到这里就断了,再往上就是复杂的林区了。
花念走在前面,摩挲着最近的几棵树干东张西望着,最后停在了西南方向最里面的一棵白桦树前。
轻轻敲了两下树干,白色的小幽灵从树干后面探出脑袋,它脸上还有几条深深的皱纹,能看出来去世时年纪很大了。
“晚上好,老先生。”
花念冲他招招手,幽灵犹豫了很久才凑到花念面前,看着他没被自已吓跑才稳稳的停在那儿。
“很久没来看你了,还记我吗?这次带了个好消息来,杀害你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您放心,我绝不姑息这种犯罪行为……叶警官?对,他可比我更正直……衿歆楼,”花念不着痕迹的停顿了下,“嗯,我把它经营的很好,有不少人会来听戏……是的,有很多人爱好这些……”
花念断断续续地和幽灵说了不少,直到它白色的小身体逐渐透明,最后消散在花念的手心。
了却鬼魂们的心愿,这也是他和叶哲以前在幽冥常做的事情。好吧,可能也只有他会愿意帮已死的鬼魂揍一顿尚在人世的仇人。
“咦?叶子?你刚刚去哪了?”花念朝山下走了几步才看到赶回来的叶哲。
“刚刚有工作人员上来了,我去处理了一下。”
“是嘛?你怎么说的?”花念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爱心状的枝条。
“我只是告诉他们,叶华集团有意向收购这片包含古楼在内的林区,今天过来视察。”
那工作人员听完就从工作室拿出了似乎珍藏已久的礼盒送给叶哲,里面是个用枝条编成的手工艺品。
“他们或许认出你了。”
“……那种传闻连这种偏僻地方也不放过吗?”诸如“叶华总裁的情人夜闯Des酒吧”、“震惊!叶华总裁竟把暧昧对象往墙上砸!”的谣言。
“叶子,你还是抽空建设一下无梦眠的入口吧。”
“好啊。不过我给工作人员说你是想上来试胆后,他就没跟上来了。明天或许又该上热搜了?”
“嗯嗯,叶总裁的小娇妻被他亲自抱下山……”花念一瞬间连标题都想好了,结果说的自已一阵恶寒,连忙摆手暂停。
“所以呢?”
“什么?”
“念害怕吗?”
花念愣了下,摸了摸自已泛起薄汗的鼻尖,调皮的指了指自已的嘴唇。
等叶哲快贴上他的薄唇,花念稍稍后退了点,擦着他的唇瓣小声地说道:“有你在呢。”
有家人在的地方,哪里会有恐惧的存在呢?
叶哲不死心的吻上花念挑衅的嘴唇,工艺品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唯有手臂里圈紧的才是真实。
彼此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第二天」
研究完棒棒糖的月长熙顶着熬出来的两个黑眼圈,随手刷了下今日热搜。
“不是?你俩能不能收敛点?”
手机里还显示着赤裸裸的标题:“叶华总裁与暧昧对象在深山试胆!激吻名场面get!”
“看吧,这么好的噱头,我就说那个工作人员肯定得跟上来。”花念得意洋洋的往叶哲怀里毫不顾忌地一倒。
“你关注点错的离谱。”路过的韩澄澜看着惨不忍睹的热搜已经开始考虑出资压一压,好卖他俩一个人情。
※灵契:
一种古老的灵族古法,无需依靠灵力,只需庞大的意志力就能施展。但双方绑定灵契有严格的限制条件:其一,一方濒死;其二,精神上必须接受彼此;其三,生者血祭。而灵契除了强行救人外就只剩下了诸多副作用:其一,彼此力量将互补牵制,影响灵力吸收;其二,彼此共享生命与思维;其三,生者一方死亡则双方同时死亡。被救者一方死亡,灵契失效但仍然在死者体内,因而生者不能再次使用。
综上,使用者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