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娅下到医院一楼，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就看到廖德一个鬼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抬头呆呆的看着楼上某个亮着光的窗户。
她往医院大门走的脚步一顿，拐了个弯朝廖德走去，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一人一鬼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廖德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情绪感叹：“大师，养孩子真的好难……”
感叹完，廖德转头看了一眼姜娅，转而轻笑一声自嘲：“我糊涂了，大师你还没结婚，怎么会懂……”
“我懂。”姜娅抬头看着住院楼的一扇扇亮着灯的窗户：“我的同事、我的邻居、我送走的千千万万个阴魂，每一个都有他们自已的故事，看得多听得多了，虽然以后不一定会用到，但我还是从他们的经历学到了点东西的。”
没想到廖德却摇了摇头，说：“不够的，我在兄弟和朋友中算是结婚比较晚的，年轻的时候也从他们身上了解过很多家庭生活之间的琐事，自觉学了不少经验，少走了很多弯路，从一开始对他们兄弟俩啊，不管是衣食住行哪个方面，只要一个有的，另外一个也不会少，尽量做到不偏心、不偏帮。”
廖德叹了口气：“可就算做到这样，他们总会觉得我们夫妻偏袒另外一个。”
“老二聪明会读书，要继续深造读研究生，那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支持。可这在老大眼里，就是我们偏疼小的，只专注把老二培养成优秀人才。明明我们花在老大身上的心思也不少，但是他自已不好学，成绩也一直不好，连大学专科文凭也是我们两口子一直鞭策他，才好不容易拿到的。以前劝他好好读书遭他怨，后来看老二发展得好，知道读书多的好处了，又来怨恨说我们不培养他……”
“老大结婚早，孩子生的也早，那个时候我和我老伴身体还不错，力所能及内就会帮老大家带带孩子。可老二书读得多，结婚晚，生孩子也就晚，等老二家的孙子出生，我们老两口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那个时候我又已经有老年痴呆的早期症状，身边也需要人照料，对老二家的帮助实在有限，所以给了笔钱让他们找个好一点的月嫂来照顾儿媳妇和孙子。可老二家却觉得，我们对老大家的孩子尽心尽力，对他们家却只是一笔钱就打发了……”
“我们两口子是有点资产在手上的，两个儿子对我们都不满，但也不敢闹什么，都怕闹得我们不高兴了，会把更多的财产给另外一家，倒都是很会替自已的小家庭考虑。我死了到现在也不到一个月，他们两个只算计着自已亲妈手里的那点东西，却对她往后的安排一直推来推去，明知道我去世后她身体更不好了，还放任她自已一个人在家……我这两个儿子啊，对他们的妻儿来说，是好丈夫、好爸爸，但对我们两口子来说，却不是个好儿子……”
姜娅抿了抿唇，良久才感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廖德重重的舒了口气，看向姜娅满含歉意说：“抱歉姜大师，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晚上我会给他们托梦，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的，等处理好家里的事，再麻烦你送我离开。”
“好。”
只过了两天，廖德就主动来找姜娅送他入地府。
不知道廖德怎么跟两个儿子说的，当时姜娅留给廖家兄弟的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
只是在不久之后，他们找来殡仪馆，向姜娅买了几张平安符……
……
姜娅看着孙云灵缓缓驶过来的粉红mini，忍不住嘴角抽抽。
算了，她一个蹭车的，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等粉色mini在自已面前停下，姜娅打开车门坐进副驾，转身先把只装了几件衣服的旅行袋放到后座，才坐正系好安全带。
孙云灵转头看了一眼后座不大的行李袋，吃惊：“咱们要回去一周呢！你就带了这一个？能装几件衣服？”
“不然呢？我们这次回去基本每天都穿丧服……”姜娅看着孙云灵身上款式幼稚的牛仔背心裙，眉头一挑：“你别是把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带回去穿吧？”
“我、我可没带红色，红色我都已经另外收起来压箱底了！”
见孙云灵眉眼间有几分心虚，姜娅哪里还不明白。
红色系的衣服她收起来了，但其他色系花里胡哨的衣服她带了。
姜娅“啧啧”摇头感叹：“你是真不怕被三叔公打死哦……”
“不至于吧？”
姜娅扯着嘴角假笑：“那你穿到他面前试试喽！”
孙云灵不敢，所以等她把车开到动车站，又坐动车回到刺桐市，下了动车后就直奔商场先买几身朴素的衣服，才从市区打车回老家镇上。
虽然鹭洲和刺桐两座城市相邻，但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姜娅基本很少回来，除了春节、清明和爷爷的生死忌。
孙云灵倒是会比姜娅多回来几次，因为她外公外婆都还在。
这次她们回家，是因为姜娅的二叔公，孙云灵的二伯公去世了，她们作为小辈要回来给长辈奔丧。
尤其是姜娅，他们大房如今就她一人，人离老家也不算远，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
姜爷爷这一辈兄弟三人。
老大是姜娅的爷爷，已经去世多年。
老二就是她们这次赶回来奔丧的长辈。
最后的老三是孙云灵的外公。
三个兄弟一人一幢两层高的石头房，紧紧挨在一起。
不过灵堂不设立在他们住的这边，而是在祖厝。
姜娅和孙云灵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三家一楼的大门都打开着，只是屋里边静悄悄的。
两人先回各自的家放下行李简单修整一番。
姜娅家常年没人住，但是每次她回来，家里并不会脏乱有尘灰，每一次迎接她的，都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家。
姜娅知道这是她三婶婆，也就是孙云灵的外婆，特意给打扫过了。
姜娅原本穿的就是白T牛仔短裤，不需要重新换衣服，只是简单的洗了个脸。
而孙云灵再走出来，身上已经换成了黑白配的运动套装。
“二婶婆家刚刚有听到动静，应该是二婶婆在家，我们先进去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