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在雇主身旁的保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惊讶。
因为哪怕都沦为了“阶下囚”,灰发少年看起来还是那么狂傲。
他仰着头,眼都不眨一下,即使宁嘉实拔下胸针,将针头对准了他的眼睛,那双蓝灰色眸子里没有任何动摇。
他甚至咧开嘴,缓缓扬起一个血腥味十足的笑容,如狮子在嘲弄入侵领地的兔子。
保镖悚然而惊。
多次生死一线练就的直觉拼命在向他示警。
危险!
可惜已经太晚了。
“砰——”
他听到一声微弱的破空声。
“叮——”
胸针落到了地上,弹了出去。
宁嘉实的右手悬停在了半空中。
他有一双很完美的手。
纤纤玉手,柔若无骨,冰肌玉肤,赛雪欺霜……他的追求者们用了无数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手。
没有任何美丽是可以凭空出现的。为了保养好这双手,宁嘉实付出了辛苦的努力,每天晚上,无论多晚多累,他都坚持敷手膜,做手指操。出门的时候,无论多热,他都坚持戴手套,怕被弄脏,怕变粗糙,更怕被晒黑。
正是他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才能养出来这样一双完美如游戏3D建模的手。
但是,那都是过去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花了那么大心血和精力养成的完美右手被极致的暴力摧毁了。
玉石般的手背中央被开了一个小洞,艳红色鲜血如失禁的水龙头一般汩汩冒出来。
就像被打破的瓷器。
宁嘉实呆呆看着自已血肉模糊的右手。他先是闻到了一股焦糊味,愣了好几秒,才慢半拍感受到了右手处传来的剧痛。
“啊!!!!我的手!”
他痛得眼前发黑,痛得五官都扭曲成恶鬼,痛得他鼻涕眼泪一大把,痛得他抱着手在地上如缺氧的鱼一般胡乱蹦跶。
当初周群扇他巴掌时,他本以为那已经是最痛的事情了,如今却发现,真正的痛会让人失去视觉,忘却所有礼仪和教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
神智模糊间,他似乎听到了保镖们凌乱的脚步声。
“什么人?!”
“快保护雇主!”
“狙击手在二楼,九点钟方位!”
他被某个保镖抱了起来,“请您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送您去医院!”
两个保镖也松开了对宁星的束缚,飞快掏出手枪冲了出去,很有职业道德地挡在了宁嘉实的身前,如临大敌地对准了楼上九点钟的方向。
二楼趴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穿着属于清洁工的橘红色工作服,手里捧着的狙击枪模样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像是由吸尘器改装而成的。
宁星活动了下自已被抓疼的胳膊,懒洋洋地抱怨道:“你好慢啊,我差点就被戳瞎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种伪装成吸尘器的枪我也是第一次用,有些不熟练。”
清洁工打扮的男人给人一种微妙的很好欺负的社畜气质,即便他这个已经暴露的狙击手正被几只黑洞洞枪口指着,依然笑呵呵地,很没有危机感地和宁星拉家常,“我觉得我伪装的挺好的啊,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只是知道身边肯定会有人保护我,只是不知道是谁。”
说话间,宁星发现有个保镖调转了枪口的方向锁定了他额头的位置,他无所谓地瞥了一眼,双手插兜,老神在在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哥们,只有你一个人吗?”
以骆衡的性格,不太可能只派一个人来“保护”他吧。
“当然不是啦。”清洁工笑嘻嘻地说:“您可是我们老板重要的『朋友』,我势单力薄可担当不起如此重任......但是,对付这些杂碎,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保镖队长忍无可忍打断了这两位旁若无人的拉家常,他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两个人,目光在清洁工身上停留了更多时间,眼中闪过忌惮之意。
他身上的气质,很熟悉。
路人一般无害的气质,奇异的改装狙击枪,以及怡然不惧的心理素质,还有被枪口锁定还依然笑嘻嘻的态度,他向来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们!”
宁嘉实终于从极端的痛楚中缓过来了神,他趴在保镖的背上,声音嘶哑地下了命令。
剧烈的痛苦能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宁嘉实现在就是这样。
他现在只想杀人!
“你们这群废物,我花了大钱来雇佣你们保护我,你们就是这样来保护我的?!”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给我杀了他们!”
保镖队长额心浮现细密的冷汗。
他甚至还打了个手势,告诫同事们不要轻举妄动。
“年轻人真有活力,挨了一枪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
清洁工笑呵呵感慨了一声,看着谨慎的保镖队长,“瞧你这样,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保镖队长声音有点哑,“您是安全局的特工?”
清洁工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唉,我还真是失败,宁小先生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刚见面的小保镖都能一眼一眼看出来我的身份,回头让头儿知道了,肯定要加强我的训练力度了。”
保镖队长的心重重沉了下来。
最坏的猜测成真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不过是兄弟间的普通宅斗,怎么会让国家的暴力机关出动。
如此行为,和用光子炮打蚊子有什么区别!
这是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啊。
宁嘉实现在痛到神智都有些模糊了,也无法集中精力去分析周围人的对方,他只知道枪声迟迟没有响起。
“开枪啊,都他妈的聋了吗,再不动手我就要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我要让你们在业界身败名裂!”
宁嘉实的咒骂声宛如一颗小石子被扔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互相用枪指着对方的男人们,以及被枪指着脑袋却悠然自得双手插兜的少年,他们正在进行棋手间的谈判。
人类不会在乎棋桌下吉娃娃的狂吠。
即便对方只有一个人,保镖队长也不敢思考小看他。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与“清洁工”为敌。
生死之间,他的直觉曾经救过他好多次,所以这一次他依然决定听从自已直觉的警告。
“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位是安全局的人,我们马上就离开。”
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主动调转了枪口,以示自已并无恶意。
清洁工笑了一声,不为所动,“小先生,你觉得呢,要不要放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