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森林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黑暗掩盖了明军士兵的身影,偶尔月光透过树叶洒下,将战后寂静的山林映照得愈发阴森。四周的鸟兽已被白日的杀戮吓得四散逃逸,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窸窣声和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声。
树林深处,残存的明军士兵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战场。几名士兵围在一起,抱着倒在地上的王玺尸体,神情悲痛却不敢发出声响。他们轻轻抬起王玺,将他的遗体放在简陋的草席上,低声念道:“王总兵死得光荣,若是有来世,愿能再为大明效力。”
旁边的一名士兵咬紧牙关,眼中泛起泪光,但迅速擦了擦,压低声音道:“弟兄们,咱们还得守住这里,给撤退的兄弟们争取时间。”他用力握紧手中的长枪,眼神坚定。尽管失去了将领,但他们依旧保持着明军的骨气。
另一边,正在撤退的李定国收到消息后,脸色一沉,长叹一声:“王玺,英勇一生,竟命丧于此……”他眼神中掠过一丝愧疚,但随即恢复冷静。他明白,若继续恋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迅速挥手召集众将,低声说道:“传我命令,趁夜色撤退,避免与清军再生冲突。”
明军士兵得令后,迅速而有序地在黑暗中移动,借助夜色掩护,悄然退入更深的密林中。树林里,士兵们轻轻擦拭着汗水,强忍着伤痛,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走,避免踩踏枯枝,仿佛每一步都走在生死边缘。
在撤退途中,一名小兵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老兵:“咱们之前占着那么好的地势,为何突然撤退?我还以为咱们能多撑几天……”
老兵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李晋王自有考量。如今敌众我寡,咱们得保存实力,不然就算咱们拼死守住山谷,也不过是无谓牺牲。”
清军阵地内,吴三桂站在腾越西侧的高地上,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丛林。清军主将之一的都统缓缓走上前来,低声禀报道:“大帅,明军已退至中原边界,不再据险抵抗。属下以为,此时应乘胜追击,务必一举击溃。”
吴三桂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道:“此次虽破敌,但我军亦损失惨重。中原边界已到,若再追恐兵力不济,反被敌所乘。”他语气沉稳而冷静,眼中闪过一丝审慎的光芒,“传令下去,停止追击,整顿军队。待时机成熟,再作下一步决策。”
清军士兵闻言,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折损精锐数千,身心俱疲。士兵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真是场硬仗,没想到那些明军还能如此顽强……”
“是啊,尤其是他们的将领,一个个拼死抵抗,咱们都统以下的人竟然都折损了十多位。”
“不过也幸好大帅谨慎,若真是穷追不舍,咱们这些人恐怕也难以应付。”
夜色渐深,清军缓缓撤回营地,士兵们开始清点伤亡,打理战场,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战场上横陈着双方的尸体,山林里不时传来风吹过的哀鸣,仿佛在低诉那些逝去的英魂。
李定国带领明军残部在密林中行进,身后是夜风中飘散的火光,他的心情沉重无比。身旁的一名副将低声问道:“将军,我们已经退至边界,可是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李定国沉默片刻,长叹道:“大明江山尚存一线生机,我等当死战不休,只要存一口气,便绝不能让鞑子得逞!”他握紧拳头,眼神中燃起复仇的火焰。
“先往腾冲去,那是边境,方便我收拢溃军。另外去打探一下陛下的消息,以陛下的性格来说,想必已经离开腾冲了。”李定国对一副将说道。
一夜无言,明军逐渐远去,清军在边界整军待命。
死寂的黑夜像一道铁幕降临,当明亮的太阳下沉到地平线以下,天地似乎重归混沌。吴三桂立于营帐外,望着被战火蹂躏过的山林,思绪不禁陷入了沉沉的忧虑中。
他身旁的将领马保,目光中带着疑惑,却不敢开口。几经犹豫后,他轻声问道:“大帅,明军退去百余里,是否追击?属下担心,若不一鼓作气,恐怕明军卷土重来,形成新的威胁。”
吴三桂的目光落回到营地,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穷寇莫追,现已无须再战。那些明军如丧家之犬,非顽敌。况且,此次一战,我军损兵折将,数千精锐尽折其中,再追下去也是得不偿失。”
马保眉头紧锁,担忧道:“大帅所言虽是道理,但万一李定国卷土重来,对我军不利。若能一举彻底平定明军余孽,岂不更好?”
吴三桂缓缓叹了一口气,双目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马保,你觉得这云南之地,是为了什么?”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寒意,接着说道,“如今这片土地,已是我平西王的封地。若将所有兵力消耗在追剿明军上,实乃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隐忧,“如今随我征战的,都是我吴家从关外带来的精锐家丁,或者昔日关宁铁骑的老兵。这些人多年征战,才有如今的忠勇之势。若让他们不断消耗,将来便再无可靠之人可用。”
马保沉默不语,心中也隐约明白了吴三桂的担忧。随着战事频繁,这些多年跟随的大将家丁逐渐减少,而满清对吴三桂的信任也仅仅止于其手中之兵力。一旦他的实力下降,自已的价值恐怕也会随着兵员的折损而降低。
马保知道,清廷对吴三桂虽是封赏,但更多的是监视和利用。吴三桂的实力,是维持他地位的唯一凭依。失去了兵力支持,他在清廷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吴三桂似乎看透了马保的心思,冷笑道:“马保,你当以为大清是真心将我奉为平西王?哼,他们视我为奴才不过一时,若非我手握精锐之军,岂能得他们如此优待?待我无力支撑此地之时,或有功勋之将,或其满洲亲贵,定会替我而立。到那时,岂不叫人笑我为汉奸叛徒,毫无价值,竟落得个被弃如敝履的下场?”
马保低声道:“大帅忧虑,属下明白。但若我军战力不振,清廷亦有可能以此为由,派遣满洲将领接手云南之地,到那时,只怕情况更为不利。”
吴三桂闻言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不错,清廷虎视眈眈,他们的满洲子弟哪一个不想着封侯拜将、坐拥一地?现我立此藩地,才得一席之地,但他们真正信我、用我么?不过是仗我手中余勇,助其镇压南方。然我若失兵少将,便如同蚁穴崩塌,任人鱼肉。你可知,那些满洲亲贵已多次向我催要兵员,叫我选派精锐赴京护卫皇城?”
马保一惊,肃然道:“大帅,莫非满洲贵胄已有觊觎之心?!”
吴三桂冷冷一笑,双目中透出冷酷的算计:“哼,我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若不加小心,便将随时被替换。清廷欲令我调兵入京,以消我封地实力之势,同时向南方示强,叫我知晓其威。然我若依令行事,必削已之势;若违命抗旨,亦是自寻死路。此等处境,实是进退维谷。”
他顿了顿,继而低声道:“然我尚有兵精粮足,正值如日中天之势。云南地险,虽偏远,却亦适于休养生息。我若以封地自保,广积粮草,默默壮大实力,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马保心中一凛,深知吴三桂此时的用意。他也清楚,清廷对汉臣的利用,从来都是有条件的,一旦无用便会抛弃。他低声问道:“大帅,此战已尽,接下来该如何部署?”
吴三桂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冷静的杀气:“我等且缓兵歇马,修整兵力,巩固我封地。若清廷再有所召唤,必不再轻易调动我之精锐。凡事需量力而行,不可让人握住命脉。我欲积蓄力量,以防将来有备无患。”
马保点了点头,明白了吴三桂的深意。他知道,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清朝廷中,吴三桂这样处于夹缝中的人物,只有依靠手中的实力才能立足。
夜色渐深,吴三桂的身影显得格外冷峻,身后的一众将士沉默而立。吴三桂看着这片土地,心中充满了野心和危机感。他明白,唯有在这边陲之地悄然积蓄力量,才能真正掌握自已的命运,不做别人案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