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冉微微颔首,清澈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苏伯远那张虚伪的笑脸上。她知道,这场所谓的“商议”不过是早已安排好的戏码,而她,则是这场戏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
“父亲,”苏卿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女儿认为,家族产业的分配并非儿戏,应当谨慎对待。如今正是苏家发展的关键时期,任何变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举妄动。”
苏伯远闻言,立刻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卿冉侄女此言差矣,正因为是关键时期,才更应该重新分配。如今各房的贡献大小不一,收益自然也应该有所区别,总不能让出力多的吃亏,出力少的占便宜吧?”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苏卿冉,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
苏卿冉心中冷笑,苏伯远这番话看似公正,实则暗藏私心。苏家主要的产业都在她父亲这一脉手中,苏伯远早就眼红不已,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分一杯羹。
“伯父所言极是,”苏卿冉不急不缓地开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不知伯父所说的‘贡献大小’,该如何衡量?莫非伯父心中已经有了具体的章程?”
苏伯远被苏卿冉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噎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苏卿冉年轻好骗,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他干咳一声,掩饰自已的尴尬,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个…自然是要仔细商议的,每个房头的贡献都应该被考虑到,不能有所遗漏。”
苏卿冉心中暗笑,苏伯远这番话等于什么都没说,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暗中操作。
“既然如此,”苏卿冉语气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如请伯父先将各房的贡献列个清单出来,也好让大家心中有数,免得日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苏伯远脸色一变,他哪里有什么清单,这番话不过是信口胡诌,目的是想先把水搅浑,再从中渔利。如今被苏卿冉这么一逼,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清单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不如先听听账房先生的汇报,然后再做决定。”
账房先生是个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平日里只管埋头算账,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被苏伯远点名,吓得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簿。
“这…这是最近一年的账目…”账房先生声音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卿冉接过账簿,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她过目不忘的本领让她迅速掌握了账簿上的内容。她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账簿上的数字清楚明白,”苏卿冉合上账簿,目光扫过众人,“伯父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伯远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苏卿冉竟然如此难缠,不仅没有被他唬住,反而将他逼到了墙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三老爷开口了:“伯远啊,我看冉儿说的也有道理,这产业分配的事情非同小可,还是要慎重……”
苏伯远猛地转头看向苏三老爷,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苏三老爷被他这凌厉的目光吓了一跳,语气顿时弱了下来,“当然,当然,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苏卿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三叔不必担心,”苏卿冉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侄女心中有数。”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伯远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些事情,还是摊开来说清楚比较好。”然后,她将手中的账簿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敲响了某种警钟。“伯父,您说呢?”
苏伯远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苏卿冉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感到不安。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卿冉侄女说得对,是该说清楚。不过这账目繁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三老爷打断了。“伯远啊,”苏三老爷搓着手,语气犹豫,“这产业分配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毕竟,这关系到整个苏家的未来啊……”
苏伯远狠狠地瞪了苏三老爷一眼,心中暗骂他是个老糊涂。苏三老爷被他这眼神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只是不安地拨弄着手中的茶杯。
苏卿冉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对苏三老爷的摇摆不定感到无奈。她知道,苏三老爷为人老实,容易受人摆布,苏伯远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三叔所言极是,”苏卿冉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此事的确需要慎重考虑。不过,正因为事关重大,才更应该透明公开,让大家心中有数。”
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在了账房先生身上:“先生,麻烦你将各房的产业收益明细,以及近年来对家族的贡献一一列举出来,也好让大家评判一番。”
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连忙将手中的账簿翻到另一页,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说道:“这是各房的产业收益明细,各位老爷小姐可以看看。”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看向账簿,只见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各房的产业收益,其中苏卿冉父亲这一房的收益占比最高,几乎占据了总收益的一半。
“这…这怎么可能?”苏三老爷惊呼出声,“大房的收益怎么会如此之高?”
苏伯远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添油加醋地说道:“三老爷有所不知,大房这些年来,仗着家主之便,将家族最好的产业都握在手中,自然收益也最高。而我们这些旁支,只能分到一些残羹冷炙,苦不堪言啊!”
他说着,还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其他几个旁支也纷纷附和,一时间,会议室里充满了对大房的不满和质疑。
苏卿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早就料到苏伯远会做手脚,因此在拿到账簿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上面的内容牢记于心。
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诸位稍安勿躁,这账目上的数字,似乎…有些出入。”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她。苏伯远更是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卿冉伸出纤纤玉指,指着账簿上的某一处,语气平静地说道:“就拿这笔‘绸缎庄的收益’来说吧,账面上显示,绸缎庄今年的收益为五千两白银。可是据我所知,绸缎庄今年新推出了一种‘云锦绸缎’,深受京城贵妇的喜爱,供不应求。单是这一项,收益就应该超过八千两白银,为何账面上只有五千两?”
她的目光如炬,直视着账房先生,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账房先生被她这凌厉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抖,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
“还有……”苏卿冉没有理会账房先生的窘迫,继续说道……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苏伯远那张渐渐变得苍白的脸上,“伯父,您觉得呢?”
苏卿冉的问题如同投石入湖,在原本平静的会议室激起千层浪。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苏卿冉刚才那番话,信息量太大,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消化。
“卿冉,你…你此话何意?”苏三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他颤抖着手指着账簿,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难道这账目还有假不成?”
苏卿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账房先生,语气冷冽:“先生,我再问你一遍,这账目上的数字,究竟是真是假?”
账房先生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他求助般地看向苏伯远,却发现对方正用一种阴狠的目光盯着自已,仿佛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我…我……”账房先生嘴唇颤抖,却不敢说出真相。
“怎么?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苏卿冉步步紧逼,她知道,账房先生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苏伯远。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苏伯远见势不妙,连忙跳出来为自已辩解,“这账目是先生辛辛苦苦做的,怎么会有假?你莫不是为了保住自已那一份收益,故意找茬吧?”
苏伯远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毕竟,在他们看来,苏卿冉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怎么可能懂这些复杂的账目?说不定真的是为了自已的利益故意找茬。
“伯父说笑了,”苏卿冉不慌不忙地反驳道,“我苏卿冉虽然年纪尚轻,但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父亲在世时,常教导我要以家族利益为重,我今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苏家着想,何来私心一说?”
她顿了顿,目光炯炯地扫视众人,语气坚定:“更何况,这账目上的问题,并非只有绸缎庄一处,其他产业也多有出入,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仔细查证!”
苏卿冉的话掷地有声,让人无法忽视。众人开始低声议论,怀疑的种子在他们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苏伯远见局势对自已不利,心中暗恨,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一声,说道:“口说无凭,你若真有证据,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否则,就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苏卿冉早料到苏伯远会这么说,她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身旁的丫鬟,吩咐道:“把这本‘云锦绸缎’的销售记录拿给各位叔伯看看。”
丫鬟领命,将册子送到众人面前。众人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云锦绸缎”的销售情况,日期、数量、价格,甚至连买家的姓名都一清二楚。
“这…这不可能!”苏伯远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卿冉手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证据。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卿冉冷笑道,“伯父,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却不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苏伯远哑口无言,他原本以为自已可以轻易拿捏苏卿冉这个小丫头片子,却没想到,自已竟是低估了她。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苏三老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无力地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容后再议。”
众人散去,苏卿冉却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苏伯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等待她的,将会是更加猛烈的攻击。她握紧了手中的册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而另一边,苏伯远则阴沉着脸,在心中盘算着更阴险的计谋,他就不信,扳不倒这个黄毛丫头!
“来人,”苏伯远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心腹吩咐道,“去,给我查……”
散会后,苏卿冉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本“云锦绸缎”的销售记录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今日的交锋,虽然暂时逼退了苏伯远,但也彻底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苏伯远睚眦必报,绝对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斗争,恐怕会更加激烈。
她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苏卿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保持冷静。她知道,单凭一本销售记录册,并不能彻底扳倒苏伯远。他经营苏家产业多年,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如同蜘蛛网一般,难以撼动。想要彻底铲除这个毒瘤,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将他贪墨的罪证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想到这里,苏卿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朝着自已的院子走去。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与此同时,苏伯远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已的书房。他重重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该死的丫头!”苏伯远咬牙切齿地咒骂道,“竟然敢坏我的好事!”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已在苏家的地位和威望,可以轻易掌控家族产业,将那些利润都收入囊中。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苏卿冉,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老爷,息怒。”心腹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道,“这苏卿冉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黄毛丫头?”苏伯远冷哼一声,“你太小看她了!这丫头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绝非等闲之辈。今日之事,她分明是有备而来,我倒是低估了她!”
心腹不敢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苏伯远的指示。
苏伯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对策。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不能让苏卿冉抓住更多的把柄。
“对了,”苏伯远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去,把王掌柜给我叫来!”
王掌柜是苏家绸缎庄的掌柜,为人圆滑世故,一直以来都与苏伯远关系密切。苏伯远相信,只要许以重利,王掌柜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是,老爷。”心腹领命,转身离去。
苏伯远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苏卿冉,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夜幕降临,苏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暗流涌动。
苏伯远书房的灯火一直亮到深夜。
“记住,此事……”苏伯远的声音低沉而阴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