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简听得出皇上的不满,可他也只能实话实说,饶他是战场上下来的,抗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也还是在心里打了个抖,不敢抬头,咬咬牙回道:“抓握困难,像是握剑、握笔、持箸。”
赫连昊点头,虽然心疼,却又觉得也好,省得顾时信再想上战场,这倒是成了最好的借口,“朕知道了。那他的身子……”
一说到将军王的身子,舒简立马趴伏在地,“身为臣子,不敢欺君。但皇上挂念如此……有皇上的庇佑,将军王或许能多些转机。”
舒简是个直性子,又在战场多年,这话已经是他能想到为数不多的委婉言辞。
赫连昊一听急了,我真要是能庇佑的住还召你们来干什么,不满的哼了一声:“有话直说。”
舒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他倒是想直说,谁借他个胆子啊?辩解道:“将军王性格刚硬,身体能拖到如今也是忧国忧民所至。”
他实在不知道皇上想知道哪句话。
赫连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还能活多久?”
舒简一听明白了,皇上应该是已经听别人说过了,“小心养着,也难过两冬。”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极限了,这个冬天都不知道怎么过。
赫连昊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虑,“起来吧,坐。”已经比木棥说的长了一年,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眼见着舒简坐回到椅子上,赫连昊又道:“我大虞人才济济,广招名医,能否为将军王寻一线生机?”
舒简闻言一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不敢说。”
赫连昊凝视着舒简,他怕听到什么不愿听的,但还是咬牙道:“说。”
“如果现在是春天还好说,还有时间等皇上遍寻名医,可现在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臣怕将军王受不住这一冬的寒。怕是要地龙汤泉不断,才能挨得过去。”除了皇上,这天下谁能有这样的条件,舒简算是大着胆子说实话了。
赫连昊听了这话眼睛倒是一亮,地龙和汤泉宫里都有啊!不说地龙这德胜殿本身就有,那东安堂里就有汤泉,而且也主要是为顾时信才引进来的。
当初顾时信很是喜欢这瑞祥殿,他便命人把寝宫移到了这来,还为他把殿名改了。
顾时信跟他说在行军时遇到汤泉,泡过两次,特别解乏。
宫外岁安山上就有汤泉,顾时信天就爱跑去,赫连昊索性让人直接引到了东安堂。
想到这赫连昊心里倏地一疼,顾时信怕是那时便开始畏寒了,自已不知道疼他还杖责过他,还罚他跪在青石地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疼得他呼吸都滞了一下。再回头看那些事,也难怪顾时信心寒。
只是眼下看是能保着顾时信过了今冬,赫连昊心中总算是舒出一口气,声音里也难得的带了几分温和:“将军王这身子弱的,朕以后就把他留在宫里,爱卿也留在宫中照顾他的身子罢,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舒简一听这话,心里头十分赞同,连连点头:“皇上圣明,将军王不能再劳累伤神,也不宜大喜大悲。只是将军王性格倔强,臣若劝不住时……”
赫连昊:“不论何时,劝不住时只管来找朕。”他那性子,朕也劝不住,没事,朕哄着。
舒简听这话,一脸感激:“臣谢皇上体恤,臣定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赫连昊又问:“依舒爱卿看,将军王的身子在宫中好好养着可能多过几冬?”
一提这茬,舒简要愁死了,刚才大着胆子已经说过了,皇上再问是什么意思?只能再壮着胆子回:“将军王常年征战沙场,受的伤数不胜数。有些伤当时没能治好,就留下了根子,即便好生养着,臣尽全力也只能保两冬之数。”
将军王的脏腑已有油尽灯枯之相,要他怎么办?束手无策啊!
赫连昊听完心沉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舒简见皇帝如此关心将军王,也不无感慨:“若将军王能从现在开始每日平心静气,好生将养,环境再于他有利,大抵是能减少些病痛。”
就是放在眼前精心养着,也只是能减少些病痛,赫连昊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长叹一声,还是自已贪心了。
不过两冬也够了,足够把这天下,把自已的身后事安排好。
赫连昊知道屋外还有人,又叫了两名御医进来,给顾时信诊了脉,果然与木棥说的相差无几,还就是舒院判说的时间算是长的。
赫连昊无力得挥挥手,让人都退下,他合衣而卧,躺在了顾时信的身边。
躺下时赫连昊已经很累了,可却全无睡意,他喃喃道:“我有意把这天下的重任扔给老九,你看怎么样?
最不省心的是素云,我还想看着她出嫁。母后有他俩人进孝,我倒是不担心……唉!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昏睡中的顾时信突然动了一下,蹙起了眉头。
房中的灯并没有熄,正看着顾时信的睡脸自言自语的赫连昊眸光一动,“怎么了?”
顾时信一边想从赫连昊的手中抽出自已的手,一边低低的说:“疼……”
赫连昊温柔而坚定的握着顾时信的手,“是会有点疼,我给你吹吹。”
他看看自已手中的手,依然握好。顾时信的手包得,哪里感觉到吹吹。
他轻缓缓的在顾时信的耳边吹了起来,还低声呢喃着:“疼疼飞走了,疼疼飞走了……”
顾时信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眉头慢慢舒缓开,睡得又平稳了些。
暗卫虽然夜里都不得进德胜殿,可还是看出了不对。
周猛:“刚才有人跑去西值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