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急刹车的声音。
“嘭——”
巨大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天崩地裂。
声波穿过电流,阮莞心中一震,仿佛也遭受了猛烈的撞击,大脑停止了思考,陷入了失序和惶恐。
“厉渊,你别死。”
她找回了颤抖的声音,然而通讯中断了。
黑暗中,万籁俱寂,阮莞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已心脏的剧烈跳动。
直到她看到了新闻。
【最新消息:京江高速发生部分路段塌陷,无人伤亡】
阮莞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弛下来,她像是一根失去全部力气的弹簧,巨大的困意席卷而来。
她强撑着困意,握着厉明澜的手机,没像邀功似的主动拨电话,而是等着厉渊回电。
意外的是,她自已的手机响了。
话筒里,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我,厉渊。”
和他本人一样,冷厉得像是漠河冬天里的朔风,呼吸间都觉得空气带着刀子,割破血肉。
阮莞一下子清醒了。
她真的要和这种人提那种要求吗?
思忖间,她乖巧道了一声:“大哥。”
厉渊没有问阮莞是如何未卜先知的,只是道:“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可以提。”
“什么都可以吗?”
“对。”
厉渊的声音再度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而阮莞略微停顿,视线扫过床上沉睡的丈夫后,她攥紧手机,浅色的指尖因为用力,呈现出石榴汁般的艳丽绯红。
“我想要一个孩子,大哥给吗?”
*
翌日,一觉醒来。
阮莞伸手按了闹铃,习惯性看了眼手机。
只见显示十来条消息中,除了中国移动祝她生日快乐,全都是苏童安的。
问她到哪里了。
问她怎么还不来。
问她怎么是跑腿送来的“煲汤”。
听着少年越发焦急的声音,阮莞面无表情,发过去一段关心的文字。
【阮莞】:昨天我丈夫喝多了,我实在走不开,你好些了吗?
消息发出,仿佛石沉大海。
猜到苏童安多半还没醒,她将手机放在一旁,回忆着昨天晚上厉渊的回答。
他只说了一句“我周四回去”,信号就再次中断。
她再拨回去,也没能接通。
应该是婉拒了。
但不要紧,阮莞本身也没指望厉渊答应。
她只是先提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等厉渊拒绝,她再提出另一个要求。
即,让厉渊出面,告诉厉老爷子她没有怀孕的真相。
心理学上,这是让步效应。
阮莞知道厉渊不会再拒绝她第二个要求,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匆匆洗漱后,就去了公司。
九点半,阮莞准时打卡。
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时尚杂志公司,坐落在江城寸土寸金的红砖洋楼里。
一进门,就瞧见林语莺捧着咖啡,笑盈盈走上来,“阮莞姐,主编要开会,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呢。”
高月附和,“是啊,阮莞,不是我说你,不就是知道自已无缘副主编了吗,至于摆烂吗,竟然迟到这么久?”
阮莞看了看腕表,笑了。
“迟到?没有吧。”
“现在刚好是北京时间九点半,规定的上班时间。”
“我忘了,高组长过的是东京时间。”
瞬间,高月气得瞪圆了眼睛。
上个月,高月的稿件出现过“以倭代华”的岔子,引起了网上不小的争议,最后发了一个道歉声明才停息舆论,高月也被取消了半年奖金。
如今,阮莞的话简直是往高月的肺管子上戳。
不远处,几个实习生暗暗比大拇指,小声议论:
“不愧是阮组长,伤口撒盐~”
“骂得可真脏,我喜欢!”
高月恼羞成怒,“阮莞,你别太嚣张!告诉你,下一刊的主题是机车。语莺准备邀请江颂,你知道江颂吧,江家大少爷。”
“巧了。”阮莞梨涡浅浅一笑,“我也要邀请江颂呢。”
一旁,林语莺愣了。
高月则夸张地笑了起来:“阮莞,吹牛也有个限度,语莺是阮家大小姐,和江家有交情,才能请来从不在媒体前露面的江颂,你凭什么?”
阮莞笑,“阮家大小姐?那她怎么姓林?”
高月嘲讽,“你连这都不知道?阮氏是语莺母亲的产业,她是随了父姓,现阮氏集团董事长林唐胜,就是姓林。”
阮莞笑了。
要不是她才是阮家千金,她都要信了。
十年前,一个女人来家里应聘保姆,还带着一个年纪和阮莞相仿的小女孩,就是林语莺。
母亲可怜她们孤儿寡母,聘用了她。
父亲从小就教导阮莞,“莞莞,语莺从小就没有爸爸,很可怜的,你多让让她。”
后来——
“外公送你的新裙子,莞莞送给语莺好不好?”
“以后让司机先送语莺吧,莞莞最近胖了,应该多运动运动。”
以至于上学时,班里的同学都把当成阮家的大小姐,而把阮莞当成了保姆的女儿。
阮莞很委屈,想解释。
可父亲又站出来了。
“语莺脆弱可怜,内心敏感,如果告诉大家她是保姆的女儿,她会受不了的。莞莞,你是爸爸的女儿,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直到阮莞觉醒后,她才知道,林语莺的妈妈——家中的保姆王嫂,是父亲的初恋情人。
后来,国外养病的阮莞妈妈病情加重去世,父亲林唐胜掏空阮氏,成立了林氏集团,和初恋破镜重圆。
阮莞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改姓林,娶了林语莺作为妻子。
“……”
很小众的文字。
简而言之,站在妈妈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一个豪门大小姐被凤凰男吃绝户,亲生的儿子风光迎娶小三女儿的狗血故事。
很歹毒。
阮莞掀眸,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林语莺,“阮家大小姐?可我怎么记得,你是我家保——”
“保姆女儿”四个字没说完。
林语莺便目光躲闪,拉住高月,急匆匆道:“月月,你别说了,大家都是同事,无论家世如何,我们凭借的都是自已的实力。”
高月叹气:“语莺,你就是人太好了,总想给某些穷酸东西留面子。”
“阮莞什么身份,也能请来江大少,简直是笑话?”
“她长得是不错,可江大少身边可不缺美女,她脱光了站人家面前,江少也只觉得脏了眼睛。”
“主编说过,这次谁能拿下封面,谁就晋升副主编,某些人就等着输吧!”
高月撂下狠话,就挽着林语莺去了会议室。
别人或许没注意。
但阮莞没有错过林语莺脸上一闪而过的有恃无恐。
她拿出手机,联系了江颂,提出拍摄和采访的邀请。
消息回得很快。
【江颂】:可以。
【江颂】:但你要怎么答谢我?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