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着她,那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睡梦中的人现在终于回来了。
他帮她整理额前乱掉的碎发,光洁的额头露出来,现在的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看着她,出了神,想起刚刚她问他在等谁,他的唇角难得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抹弧度:“傻瓜,我等的一直都是你。”
阮南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当她再次梦见被所有人抛弃,沦落到一个很潦草狼狈的结局,她的身前出现了一根随风飘扬的蒲草。
她伸出双手,供奉出自已全部的希望赌上了这一把。
“救我。”
好在,她赌对了,借着蒲草的劲儿她一步一步攀升,渐渐浮出了水面。
梦境渐渐消退,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起来。
她睁开眼,自已的双手正死死握住付子琛苍劲有力的大手。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已,仿佛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阮南筝尴尬咳了两声,立刻把手撒开。
付子琛神色微变,原本上扬的嘴角顷刻拉低下来。
“付子琛,我渴了。”
阮南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已是想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话一说出来,给人感觉竟像是在撒娇。
付子琛神色稍缓,轻笑一声,宠溺道:“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等到付子琛到帘子后倒水的空隙,阮南筝长舒一口气,摸摸自已烫的不像话的脸蛋,她想这男人该不会是个妖精吧?
自已百年铁树怎么会一见到他就频频心跳不受控。
“付子琛,你一直都守在这里吗?”
“嗯。”
帘子后面的人淡淡应了一声。
“那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就三天。”
“什么?!三天!”病床上的人差点一下子跳起来。
“嗯。”
“那这三天你一直寸步不离,守着我,照顾我?”阮南筝略微有些惊讶,既不敢相信,又抱有一些些期待。
“那倒不至于。”付子琛拿着倒好的水从帘子后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来。
阮南筝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说不清也道不明。
“喝吧,温的。”
他将调试好温度的纯净水小心翼翼递到了阮南筝仍旧没有太多血色的唇边。
阮南筝轻轻抿了一口,发现水温合适,也就“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慢些喝,不要呛到了。”他语气温柔,目光柔和,和平常的冷酷形象很不一样。
阮南筝始终埋着头,脸颊不适时出现的红晕已然出卖了她女儿家藏起的小心思。
喝完水,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至少还要养一周。”
“这么久?”
“医生说的。”付子琛摊开双手,表示和自已无关,他也很无奈。
“但我还有事。”
付子琛神色顿暗,语气也沉了下来:“什么事会比你的身体还要重要?”
阮南筝没有回答,即使她是有些喜欢付子琛,但还没到会把自已的事情都和盘托出的程度,她连自已的父母都没有告诉,又怎么会告诉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呢?
付子琛眸中乌云密布,显然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
“行吧,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于付子琛的不悦,阮南筝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太相信别人的人。
她现在对付子琛的一切都还不是太了解,又怎么能将他归入可以说知心话的人这一类呢?
阮南筝摇摇头,又躺了下来。
拿起身边的手机,打开屏幕,电量竟然还是满格的,她不禁有些惊讶。
开了网络,一条一条信息通知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手指一滑,打开下面几条红色未接电话提示的图标。
三天,三天的失联,究竟会有哪些人找自已呢?
南宫问首当其冲,他几乎占了大头。
这不难猜,南宫问这厮每天总有说不完的话,什么杂七杂八的话题均有涉猎,这并不难猜。
然后就是,项目的几个小负责人。
她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家人列表里的一个电话。
她的心情渐渐低落了下来,三天没回家,难道爸爸妈妈都不会关心她的安危吗?
她握紧手机,心中被无限酸涩填满,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来气。
就在这时,电话的铃声巧妙响起,来电的人正是她此刻心心念念的家人。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憋着委屈的泪水接通了电话。
刚开口的一句:“妈、”还没说完就被秦蓉打断。
“南筝,你现在在哪里?这些天怎么连家都不回了,是不是出去鬼混了?”秦蓉说话的语气和平日里的雍容懒怠不太一样,这次整个气场都是急匆匆、气昂昂的,给人一种来势不善的感觉。
“我没有。”阮南筝刚被调动起来的情绪以及浓浓的倾诉欲顷刻被浇灭,只剩下心中满满的有苦难言。
“那你现在在哪里,我和你爸知道你的事情,现在都很生气,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什么事情?妈妈,你说的是什么?”
难道是自已受伤的事情?爸爸妈妈现在是在气自已受伤了也不给家里报一声吗?
秦蓉像是有什么难言,语气晦涩且不堪。
“筝筝,不是我说,你要是喜欢莫家那孩子,我和你爸爸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是我们阮家的孩子是不应该做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的。”
阮南筝放下手中的手机,大脑一瞬间进入归零状态。
什么叫没脸没皮?
妈妈说她没脸没皮???
她和莫无涯的事情被知道了?
可就算是被知道了,这不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吗?她都已经和莫无涯两清了,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是知道了,而且妈妈说她没脸没皮???
悲伤愤怒的情绪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席卷着阮南筝。
她第一次忤逆地不加任何解释地挂断了秦蓉的电话。
她无法消化掉这四个从自已亲生母亲口中蹦出来的污蔑自已的字,它们组在一起是那么地陌生,长久以来,那些不被爱的片段犹如电影默片一样串在了一起,直击阮南筝的心脏。
可偏偏就是她这么痛苦的时候,身边果真如梦中一样,一个人也没有。
全世界都弃她而去,就连她长期以来十分信任和期待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