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拔完四颗牙,即使带上口罩也抑制不住口水一直流,像村口的二傻子。
回到店里不时就有人提醒我口水又挂老长了。
打了麻药我意识不到,但这些都被店里的每一个同事和客人尽收眼底,包括吕云。
我请了假回宿舍躺着,妈妈来电话了。
她给我找了一个在煤矿上看监控的工作,这个煤矿是小时候一个叔叔家开的。
说是工作很清闲,每天上班就在监控室,有异常警报联系安全队就行。
我想了想在吕云面前丢的脸,逃避虽然可耻,但也有用。
但是美姐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来接替我,让我每个月去一次帮他们算工资,一个月给我200块。
能有多的钱那我可乐意了,还能偷摸看一眼吕云。
煤矿在一个深山老林里,工作确实很闲,闲出屁那种闲。
因为不喜欢与人说话,我主动申请上夜班。
一个人逍遥自在,还能在电脑上玩蜘蛛卡牌。
白天总有来不完的人,聊不完的家长里短和拒不完的介绍对象。
上白班的有一个大娘和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嫁在这个村里的姑娘。
大娘白班,姑娘家杀猪休假了。
这山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而且正值冬天,出门就是刺骨寒风。
无奈之下我只能去监控室跟大娘一起烤火,烤洋芋和臭豆腐吃。
大娘把烤好的土豆递给我,问我:“姑娘,有对象了吗?”
我摇摇头。
“我侄子,比你大点,在矿上下井,一个月能挣4000多呢,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那个烫手的洋芋像是大娘给我抛出的烫手山芋,我使命吹着,一个不慎,掉在了地上。
“谢谢大娘,我还小,不考虑结婚。”
大娘一拍大腿,“哎哟,19岁不小了,今天杀猪那个,嫁过来好几年了,现在娃都生了三个了,”
我没搭理她,我的目标不说星辰大海吧,起码不是这煤矿上。
“这姑娘也很厉害哦,一个人上着班还要带娃,家里还养了两头猪,种了菜,都是她一个人干,了不得!娶了她真是老杨家的福气!”
我听完第一反应是姑娘确实很厉害,第二反应是真可怕,一个女人的价值竟然是以能不能一个人上班带娃还能养两头猪来衡量的。
“你会养猪吗?”
我摇摇头。
“啧,你得多跟人学着点,不然以后连猪都不会养,谁娶你啊?”
我觉得跟这个大娘实在是无话可讲,捧着那烫手洋芋就回了宿舍。
回宿舍我啃着那没带五香辣子面的烤洋芋,仔细想着大娘的话。
身边也不是没有同年纪就生了两三个娃的亲戚,但我总觉得我不在这批人的范畴里。
说不上是优越感,也谈不上什么自我意识或者女权,单纯觉得我不想要这种背着娃养猪的生活。
过年矿上发了一床被子,我拎着被子跟矿主辞了职,走了两个小时的泥巴路坐上车回家。
妈妈质问我为什么要辞职,那份工作让她欠了好大好大一个人情,现在我说不干就不干,这是不负责的行为。
“妈,她们天天都在说哪家姑娘一个人养大了两头猪,哪家姑娘三年又生了几个娃,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生存的压力让妈妈疲态尽显,疲惫到极致就只剩下歇斯底里。
“那你要什么生活?书是你不想读的,你还想嫁个煤老板过富太太生活啊?你看看你哪点能讨煤老板喜欢?”
妈妈虽然生气,但也拿我没办法。
她在我从小长大的村里办了一个学前班,我从煤矿出来,过完年后就让我去负责报名、负责教学。
那时候村里没有幼儿园,只有妈妈这一个学前班,也谈不上有什么办学资质,来报名交钱就能读。
租了一间小时候爸爸待的学校旁边一家民房当教室,我当起了老师。
但我家已经搬到 二舅家那了,在这个村没有地方住。
妈妈给我找到了表大舅家的表哥家,大舅家父亲是我外公的亲兄弟,但这亲情也只限于外公辈和妈妈辈,我们这一辈已经很少走动了。
我对那位表哥也知之甚少,住进去才认识大哥和嫂子,以及嫂子的女儿。
我住的是一间单独的屋子,那屋子也在马路边,隔音非常差。
每次我睡着了,都能被《回家的诱惑》那熟悉的旋律吵醒。
大嫂的生活就是白天打麻将,晚上追剧,带娃。
大哥的工作是小货车司机,帮别人运沙。
我自已做饭吃。
虽然条件没有那么好,但大嫂一般也不会跟我搭话,我也乐得清闲。
但也只维持了半个月,我就搬出了大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