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我去一个初中同学家吃杀猪饭,那个同学家和龙兵家在一个镇子。
我把同苏见信单飞后第一张专辑一起买的周杰伦正版新专辑带给龙兵。
龙兵和初中同学都觉得放寒假很无聊,我提议坐绿皮车去市里。
我身上揣着50块,初中同学揣着20多块,龙兵揣着100块,说走就走,踏上了去市里的火车。
火车一路摇摇晃晃,每一个村镇小站都会停,我热心给她们介绍每一个站,介绍即将到来的跨山大桥。
“你怎么对这些站这么熟悉?”
龙兵提出疑问。
“去年我在市一中读书。”
龙兵恍然大悟,“难怪你成绩这么好,是读过一次。”
我不想再多说有关市一中的一切,调转话题。
“高中毕业我一定要去一次西藏!”
龙兵和初中同学附和,“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到时候叫上小燕一块去。”
龙兵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和不悦,但随即就恢复了原状。
“我想徒步去。”
那年我刚开始上网,读青春疼痛文学,混贴吧,徒步去西藏是对灵魂的洗涤。
我觉得我的灵魂是肮脏不堪的,需要被净化,需要得到救赎。
龙兵瘪了个嘴,“那你徒步去,我们坐火车先到拉萨等你。”
到了市里,吃吃饭,上上网,开两间房,仨人兜里比脸还干净。
“开了房间明天就没钱回去了,也不够通宵的。”
仨人一筹莫展,况且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家长都不知道。
初中同学知道龙兵家在镇上有煤矿,便让龙兵打电话回家要钱。
龙兵打了电话,被臭骂一顿没拿到钱。
初中同学也打了电话,她家情况跟我家一样,只是她家二胎是儿子,所以她在家的地位也不高。
最后他俩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让他们在网吧玩着,我去找我妈朋友借钱。
实际上,我哪有什么脸去找我妈朋友,当初踢开韩冰出租屋的门时,我妈朋友的老公也在现场。
我在市里的大街上又一次走投无路。
市里比镇上繁华多了,路都比镇上宽,店铺也比镇上多,走过一个街口我就忘记了应该怎么才能走回去。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想去火车站,再跳一次深渊。
出租车师傅拉着我走得越来越偏,等我明白过来要发生什么事时,内心竟有一丝庆幸。
“叔叔,我现在需要钱回家,你给我200块,我不报警。”
出租车师傅也没有为难我,我揣着200块回了网吧。
他们都以为钱是我借来的,只有我知道下了出租车我坐在路边哭了多久。
对龙兵,虽然不是男女那点感情,但他和我的耻辱、不堪绑在了一起。
开学后我又从那个风光无限的文艺部部长、课代表、老师眼中的大学好苗子变成了只想坐在角落自闭看小说的孤僻的刺猬。
为了避免跟宿舍的同学打交道,我央求爸妈让我外出租房。
爸妈同意了。
白天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着山的角落里,桌上堆起高高的书垒,书垒后是饶雪漫的系列小说。
也有《男生女生》、《爱格》这样当时红极一时的杂志。
我沉溺在那些我未曾见识过的世界里。
饶雪漫的书里,有酒吧、抑郁症、暴食症厌食症、少年宫、图书馆。
于我而言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我从不曾见过的世界。
所以我对那些世界充满了好奇。
没日没夜沉溺在里边,幻想着有一天成为那个世界的主角。
看着看着,我就开始构筑属于自已的世界。
我买了一个笔记本,专门用来写小说。
把田智的故事、闪着金光的女孩的故事一一写下。
同学们不厌其烦催我更新,催我写新的故事。
我想写我自已的故事,但终究没敢下笔。
因为我知道,人的话是能吃人的,人的口水也是能淹死人的。
我从杂志上找到了投稿方式,了解了投稿方法。
自此以后开始没日没夜的写,写完后誊在方格纸上,再去邮局寄出。
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固定电话,编辑部联系不上我。
得知自已的故事被录用,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一个放在家里压了箱底的EMS,里边装着发黄的样刊,稿费有没有早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杂志上开始有邮箱地址,好歹也当了几天网瘾少女,我就开始了上课写小说,下午放学吃晚饭就去网吧誊稿子的日子。
学校还是在半山腰上,走大路去网吧需要绕一个大圈。
但是有小路,小路需要从我的出租屋门口的悬崖,沿着山壁走下几近垂直的悬崖,穿过7-8条火车道,从火车的货场马路再爬到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