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胡耕米把大女儿郑文婷拉到自已房间,语气很不满。
“文婷,你之前怎么没和我提起过这回事?你给我详细说来。”
郑文婷微微低下头,“娘,之前也只是和他们见过几面,聊过几次天而已,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胡耕米轻嗤了一声,“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把你送进城就和你讲的很明白了,这是唯一一次可以接触到城里男人的机会,你务必勾到一个到自已碗里来。
现在竟然有两个,看来你还是有些手段的,你要感谢娘给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刚才你爷奶、小姑婆都在,我也不好细问,你给我具体说说两家的情况。”
郑文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之色,她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住在煤矿的那家,他是家里的小儿子,他娘在煤矿食堂上班,她爹和三个哥哥都是下矿工人。
除了他三哥是临时工,其他人都是正式工,他还有一个妹妹,现在读高一。
他父母很宠爱他和妹妹。另一个男人他以前也是种地的,他脑子活络,靠自已的本事进了机械厂做临时工。
但他娘身体不好,下面弟弟妹妹都要读书,他每个月的工资大半要资助家里。”
郑文婷很清楚她娘的性格,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的都是她想知道的,这些有的她旁敲侧击打听到的,有的是对方直接告诉他的。
她很明白如果她不抓住这次在小姑婆家住的机会,等待她的则是在乡下找个挣工分的男人结婚。
她已经17岁了,虽然长得漂亮,但在乡下人眼里,还不如壮实,能干活,屁股大,能生养的女人受欢迎。
虽然表面看来好像是她娘在推着她往前,当时把她送过去的目的,长辈们都心知肚明。
要不然她后面的一些行动小姑婆也不会默许,甚至出主意。
但郑文婷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涌出一股无奈和不甘,她不想就这样被命运安排,嫁给一个平凡的庄稼汉,每天要一边挣工分一边生娃带娃。
她常常想象着那样的生活,无尽的劳作和琐碎的家务,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让她感到恐惧。
她渴望着更好的生活,渴望着像城里的女人一样,穿着不带补丁的衣服,仰首阔步、大方自信的走在街上,她并不比她们差。
俗话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已经失败了一次,必须牢牢的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
胡耕米看着女儿的神情,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个女儿外表看着端庄温和,温柔和善。
其实骨子里有心机,隐忍果断,很善于抓住对自已有利的一面。
她坚信,女人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得有这样的性子和手段。
“那两家的情况你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你觉得哪家更合适呢?”
郑文婷沉默了片刻,犹豫说:
“娘,我还没想好。住在煤矿的那家,家境确实好,虽然那个男人暂时没有工作,但他父母肯定不会不管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家里人之前不同意,他使了无赖的办法正在僵持,但过不了多久就能松口了,就怕以后和他娘关系不好相处。”
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虽然有点被宠坏了,不怎么能担当起家庭的责任,但就现在对她的感情还是很真挚的。
以后估计得想办法化解婆媳关系,现在的她哪里想得到,婆媳关系是世上最无解的难题,哪怕她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也未必能换来自已想要的结果。
接着又道:“另一家的男人有上进心,可他家的负担很重。
结了婚也得在农村生活,还得照顾他爹娘,帮忙抚养他弟弟妹妹长大。我怕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辛苦,而且我只是帮了他一点忙,见了两面,没当回事,也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
郑文婷对他本人没什么意见,但她不想等,临时工转正哪有那么容易,甚至很多人一辈子都等不到,她不想拿她的青春去赌。
与其在不确定的等待中耗费时光,不如寻找更稳妥的选择,明明有坐享其成的办法,她何乐而不为呢。
胡耕米意外的看了她好几眼,心里也是不得不感叹她这个女儿的野心和魅力。
“看来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了,里面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吧,把你们认识的详细过程给娘讲讲。”
郑文婷嘴巴张了好几下,实在和母亲难以启齿自已私密的感情。
她的心中满是纠结与难堪,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仿佛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花园,难以轻易示人。
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事情要从去年12月份开始,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小姑婆家住了小半个月了,大表婶刚生产不久,她不但要照顾小姑婆,还要照顾表婶坐月子。
那天,听邻居说供销社有黑鱼卖,小姑婆赶忙给她拿好钱和票还有供应本,叫她跑去抢一条,平时市场上很少有黑鱼,黑鱼对产妇来说身体恢复快,还有助于产奶。
她脚步飞快的往前冲,巷子转弯的时候和人猛地撞在了一起.她一个趔趄摔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训斥:
“你没长眼睛呀,没看到有人走过来吗?你把我鼻子撞伤了,你得赔……”后面的话突然没了声音。
郑文婷惊慌地站起身,满脸通红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有着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浓浓的眉,看起来有点不羁,有点野性,有点冷酷。
此时他穿着自制的军装,袖子往上卷,头发有些凌乱,正捂着鼻子,眼神中恼怒又有一丝惊艳。
“对……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急事,走得太急了。”
郑文婷结结巴巴地道歉,紧张地看着男子。
男子放下手,看着郑文婷焦急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消散了一些。
“你有什么急事这么慌张?”
他的语气依旧有些生硬。
郑文婷赶忙解释道:
“我要去供销社买东西,怕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男子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
“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郑文婷如释重负,再次道歉后,转身就要跑。
这时,男子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郑文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男子。男子犹豫了一下,说:“供销社在哪个方向?我也有点事要去那边。”
郑文婷指了指前方,说:“就在那边,不远了。”
男子点点头,说:“一起走吧。”
郑文婷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拒绝,两人默默地走着,气氛有些尴尬。终于,男子打破了沉默:“我叫赵阳,住在仙岭煤矿职工家属院。你叫什么名字?”
郑文婷轻声回答:“我叫郑文婷。”
赵阳微微颔首,又问道:“你这么着急去供销社买什么?”
“听邻居说今天供销社供应黑鱼,我家里有产妇。”
赵阳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那你经常去供销社买东西吗?”
郑文婷摇摇头,说:“不经常去,只是这次听说有黑鱼才赶紧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