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走多远,刚就在那条大路上。”
出来指着远处的那条马路给她看,发现那两人还站在那里看向这边。
“你跑那去干嘛?供销社还不够你看的?”
“没钱没票,看了也白看,对了姐,你换了什么?”郑文苑转了话题道。
“换了盐、煤油和针头线脑。”
说着拿起篮子给她看,只见篮子里面一个草纸包包了一大块粗盐,一个瓶子里装了煤油,还剩一包草纸包那就是针头线脑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们去粮站,之前找你我让同伴先回去了,我们也快走吧。”
说着拉着郑文苑的手就急匆匆的往粮站的方向走去。
郑文苑回头发现那两人也动身朝这边走来,心里忍不住猜想,看着面容有点相似,两人不是兄弟就是亲戚。
感觉的出他们说的话半真半假,那么千里迢迢到这个小地方来干嘛?
目的有点不可告人,但从对方的身姿和眼神可以看出两人并不是坏人。
前世军旅剧看了那么多,网上兵哥哥也刷到不少,他们身形板正,昂头挺胸,不自觉的保持步调一致。
可以判断两人不是在部队里锻炼过,那就是跟着军人练习过。
所以郑文苑才没有那么警惕,被轻松的套了话。
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燥热,刚走到粮站,里面便已是闹哄哄的一片。
队长站在最前面,大声地指挥着社员们将稻谷搬运到指定位置。
这时,有人不满地抱怨道:“我们生产队明明比他们先排队,怎么他们还比我们先过磅?”
司磅员坐在磅前,听到这话,不耐烦地吼道:“你他妈算老几,轮得到你来教我们做事,再逼逼赖赖拖你们到明天。”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开票结账的会计坐在窗口的办公桌前,一切准备就绪。
检质员则手拿一把朝锨,从散装的稻谷中搲出一点,颠簸几下,查看有没有硬壳叶和灰尘。
接着又抓几粒放在嘴里咬一咬,检验稻谷的潮湿程度,或者用磅砣在水泥地上碾压稻谷,检查是否有黄米粒。
若是麻袋装或蛇皮袋装的稻谷,就用铁槽针穿刺袋皮取样本,再用同样的方法检验稻谷质量。
队长满脸堆笑,不停地给检质员、司磅员、会计和站长递香烟,郑文苑仔细一看,竟然是红双喜,心中不禁感叹队长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她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惊讶地发现那个骂人的司磅员好像是她三姑老爷。
眼看上午交粮工作无法完成,队长吆喝着让壮劳力留下,其他人先回家,再派人给留下的人送饭。
郑文苑跟着大部队三三两两地往家走,一路上,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供销社里哪块布好看,哪根红绳漂亮,哪种糖好吃。
郑文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几颗糖,若有所思地向后张望,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但再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也许只是自已眼花了。
一不小心,她踩到了旁边人的脚,连忙说道:“对不起。”
“哎哟,我说你个死丫头,路都不好好走,交粮来凑什么热闹,你娘给你钱买糖了没?有的话给你哥几个吃,不然以后他们不给你撑腰你们日子就苦了。”
这骄傲又嘲讽的语气,不是她那眉高眼低的大伯母又是谁。
旁边的郑国强对她挤眉弄眼,悄咪咪地走过来,伸出手掌小声说道:“买糖了没,给哥一块。”
“没有。”郑文苑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心里想着有也不给你吃。
她对着大伯母说道:“我家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呢,哪有闲钱买糖吃,大伯母你们一家子的男丁,个顶个的壮劳力,想来你今天买了糖吧?拿点糖给我们姐妹吃,等我们有钱了肯定还你。”
大伯母不屑地呸了一声:“就你们家病的病、弱的弱,还等有钱?想屁吃吧你!”
郑文苑也不甘示弱:“我肯定想有钱,你估计想吃屁。”
说完,她翘起屁股对着大伯母的正面放了一个响屁,然后飞快地往前面跑去。
她的脸上有点发热,心里也有些羞耻,在上辈子,她绝对不敢当众做出这么不雅的事情。
但现在,大部分人一眼望过去都是身上有跳蚤,头上有虱子,而自已也不过是个虚岁六岁的小屁孩,做出这样的举动倒也驾轻就熟。
不顾身后大伯母的谩骂声,郑文苑跑到大姐身旁,听着她们商量明天去哪里捡蘑菇。
郑文茵听到后面大伯母的声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郑文苑回了句“疯狗发颠了呗”。
郑文茵不赞同地看着她:“她是长辈,我们是小辈,你怎么能这样说,被人家听到了还了得,以后不许这样没大没小。”
郑文苑乖乖地应道:“哦哦哦,知道了,这不就只和你说说。”
郑文苑对大伯母厌烦至极,在现代,家里没有儿子,有三个女儿可是人人羡慕的好福气,以后过年过节老丈人丈母娘肯定幸福得很。
可在这个年代,大家都信奉多子多福,添孙添寿,就算她跑去跟父亲说以后女孩子也会有大出息,不比男孩子差,不用担心老了没人照顾,又有什么用呢?
高考取消了,乡下女孩子最能改变命运的路被堵上了。
女人天生体力比男人小,结婚后又顾着自已的小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几个敢光明正大地把爹娘接回家养呢?
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古至今流传,环境决定思想,人很难改变自已的习惯和性格,又怎么能改变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呢?
只有随着社会的发展,周围环境改变,人们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有可能改变这种观念。
回到家,郑母已经做好了饭。她这两天中暑了,昨天刮了痧,今天就没去运粮。
“你们回来了,快去吃饭吧,我得去把你爸的饭拿给送饭的人。”说着,郑母提着篮子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