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临近末尾时,只见徐太监捧着一本小册子匆匆赶来,来到琴帝身边递与他:“陛下,这是您吩咐老奴整理好的东西。”
“嗯。”琴帝满意地扬唇一笑,翻开那小册子看了一眼又一眼,面容上露出欣慰又喜悦的神色。
“颜修啊。”他突然唤道。
夏颜修出列,跪在正厅中央:“父皇。”
“你是皇子之中的老大,父皇未记错的话,你该是步入而立之年了。心里有无纳妻的合适人选?”琴帝望着儿子玉树临风、风华傲然的模样,心里更是一阵欣慰。
夏颜修扬唇一笑:“有。”
“哦?真的假的?从来未听说过太子殿下有心爱的女子呢。”
“是啊是啊,追求太子殿下的女子倒是不少呢。不过太子殿下好像一个都看不上。”
“嗯,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讨得太子的欢心哪?”
“你们听说过那个慕容秋茗吗?听说是夏太子的……”
“魏太尉,你的话未免太多了点。”琴帝一听到那个令人敏感又尴尬的名字,即刻厉声斥责道。
那暗暗嚼舌根的魏太尉闻声,面容一僵,忙移出队列请罪地磕头:“老臣知错,请皇上恕罪!”
“父皇,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说也无妨。儿臣敢做,没什么不敢让人评论的。”夏颜修却是大度地扬唇一笑,挥挥手不以为然。
“既然修儿这么说,那朕便不多责罚于你了。”琴帝见夏颜修都这么说了,便不多再追究,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修儿,你说有了心上人,那么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夏颜修闻言,毫不掖藏地开口宣布道:“凤国将军府二小姐,花伊婧。”
这一句,足以让在场的臣子们纷纷诧异不止。
花伊婧?那……不是一个有夫之妇吗?
琴帝的脸色也刹那间阴沉下来,扶着龙椅把手的手指微微攥紧,灰白的剑眉狠狠拧紧,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满:“你疯了!花伊婧是个有夫之妇!”
他没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倾心于一个凤国的有夫之妇!
“她的确是。但是,她的丈夫温靳竹已经决定废妻了。所以,花伊婧已是自由之身,儿臣也有喜欢她的权利。”夏颜修毫不胆怯地扬起面庞对上琴帝愤怒的眸光,一字一顿道。
“一派胡言!”琴帝简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连在琴国,谁不知晓花伊婧是个弃妇?你竟然会倾心于一个弃妇?”
“是不是弃妇,在儿臣心里都不重要。”夏颜修笑着摇摇头,眸中的坚毅仿佛是在向父皇昭示着他永不改变的决心。
“你……你简直昏了头了!”琴帝猛地将那本小册子拍在桌上,怒中火烧地站起身,一字未发地直接离开了大殿。
“陛下……哎哟,退朝!大家都散了吧!陛下……陛下请息怒啊!”徐太监见状忙跟了过去。
夏颜修依旧站在正殿内,望着那炫目夺人的龙椅,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王位,权利,他都可以不要,他只想要花伊婧这个女人,这个能帮他复活秋茗的女人……
“果然,琴帝还是没答应,而且还在早朝后把夏太子叫到府上训斥了一番吗?”花伊婧坐在桌前扶额轻叹道。
“是的,小姐。夏太子对小姐可真是上心,只是……”绿月也随之重重叹了声,起身替她沏了杯茶,“小姐,喝杯茶消消愁。”
“绿月,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花伊婧抿了口茶,喉间荡漾着苦涩,“我想现在,花府也定在拼命地找我们,若是被找到了……你我定又免不了一阵责罚。”
“小姐,绿月不怕被责罚,绿月只希望小姐能和夏太子好好的,不要再想着一个人独闯世界了。”绿月突然抓住她的手,郑重地望着她。
花伊婧却只当她在说笑,微笑着摇摇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受罚,傻瓜。”
此刻,琴帝的凤陵宫内,父子二人之间的硝烟味愈发浓烈,战争一触即发。
“所以说,不管朕怎么处罚你,你都是执意要娶那个花伊婧?”琴帝执着茶盏的手狠狠攥紧,精锐的眸光在他倔强不二的面容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到一丝动摇之心。
“没错。”夏颜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表情坚毅,语气也是掷地有声。
“连你的储君之位也不想要了?只要那个女人?”琴帝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抡他一掌,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用最后的砝码胁迫道。
“儿臣不孝。但为了她,儿臣愿意将储君之位让与他人。”夏颜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似是诚心忏悔,但说出的字字句句无不让琴帝心寒心酸。
琴帝捂着呼吸不畅的胸口,眸内满是失望之意:“朕,朕真是看错了人!朕怎么会被你的文韬武略所迷惑,选了你这种人当太子!先是个慕容秋茗,后又来个凤国弃妇花伊婧!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朕才甘心!”
“儿臣不孝,但求父亲成全。”夏颜修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显然琴帝的话并未撼动他一分。
“成全?”琴帝似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你让朕如何成全你们?你们成亲,把朕和琴国的颜面往哪里放!”
“父皇担心的无非是儿臣身为太子,怕传出去惹人笑话。”夏颜修低垂着脑袋,依旧倔强地反抗道。
“你……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让出储君之位?”琴帝伸手指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惊诧。
这个不孝子,竟和他一样是个痴情种!
“儿臣就是这个意思。”夏颜修一字一顿道,语气已然表明他坚定的决心。
“啪”地一声,琴帝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怒气,挥袖一掌掴下去。
夏颜修微微侧脸,左脸颊上已然开始红肿,有种火辣辣地疼痛。
也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琴帝的手指微许发麻,仍不解气地挥掌欲打下去,夏颜修则是丝毫不惧怕地扬起俊颜任他发泄。
琴帝呆呆望着他,伸出的手掌一时停在半空之中,片刻,他缓缓放下手。
自小到大,这个儿子,令他最担忧也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从来不曾惧怕他的苛责与惩罚,不论是严打还是辱骂,他总是扬起头,坚定地扛下来。
他长大了,却还未改变这一习惯,什么都要一声不吭地由自己扛。
琴帝一点点敛去眸中的悲愤之意,冰冷地转过身,低沉又无奈的声音传来:“你给朕滚,朕不想再看见你。”
“你的脸……”花伊婧一听到门外的动静便下意识站起身,看着左脸红肿的夏颜修,有些揪心地皱了皱眉。
他一定是被责骂了一通,还带着伤回来了。
“我没事。”夏颜修扬唇,若无其事地浅笑。
“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事,坐下来,我帮你上药。”花伊婧微瞪他一眼,扶他坐下,唤绿月送来消肿的膏药。
“琴帝他……动手打了你?”花伊婧小心翼翼地倾身上前,一边扶着他的肩膀,一边极尽轻柔地为他在受伤的地方抹上膏药。
夏颜修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一双黑眸内染上一层灼热:“你在担心我?”
花伊婧身体一愣,抬手在他受伤的地方重重戳了几下,疼得他拧起好看的剑眉。
“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花伊婧见目的得逞,得意洋洋地一笑。
“是吗?”夏颜修语气下扬,明显有种失望感。
花伊婧为他上好药,叹了口气收拾起药箱:“只是,你为了我这么拼命,我不知该怎么感激你。”
夏颜修不怀好意地一笑,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只要你同意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惠。”
花伊婧身体一僵,对他突然的亲密举动很是不适应,一双小手抵在他胸膛处:“这,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夏颜修笑了笑松开她:“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与此同时,莲池宫外一片隐蔽的竹林内。
“花少爷,出来吧。”绿月小心翼翼探入竹林深处,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缓缓道。
半晌,一道颀长的身影自一棵粗壮的竹子后走出,一身暗红色长袍,手中还持着利剑,不过那张面孔,是绿月再熟悉不过的。
“伊婧她,果然是在这里?”花子茴收起利剑,眯着眸一步步靠近她。
绿月扬唇笑笑:“是。”
“所以,你已经考虑清楚,愿意跟我回去了?”花子茴叹了口气,藏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5日前,花伊婧失踪的那一日。
昏迷之中的绿月缓缓起身,望着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夏天畅,嗤之以鼻地摇摇头,换上鞋子走出门外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过,将她整个人拉扯入竹林之中。
她惊恐得双眸瞪圆,一边挣扎一边辨识着来人。她好怕是花府派人来找寻她和小姐,她害怕再回到那个如牢笼一般的地方……
“花……花少爷?”然而,当她辨清了来者时,整个人愣愣地怔在原地,停止了挣扎。
花子茴一身宫内侍卫装,一看便是伪装了进宫的,他不仅身手好,而且行动敏捷,带着绿月使轻功飘过时并未让人察觉。
“你果然在这里!伊婧呢?伊婧在哪!”花子茴望着她的神色微恼,焦急地扯着她的衣袖质问道。
“花少爷,小姐她……”绿月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眼前的男子,虽是她爱慕已久,然而此刻,他眼里满满的是为另一个女人的担忧和焦急。
根本没有她绿月的影子……
“告诉我!”花子茴一字一顿地怒吼道,紧攥着她衣袖的手指微微发抖。
“小姐不会跟你回去的!因为,因为小姐已经寻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她在这里有她所爱的人,就够了!你,花夫人和花老爷都别妄想着再禁锢小姐的一生!”绿月一把挣开他的拉扯,清眸之中含着汪汪眼泪,语气却异常坚毅、认真。
“禁锢?不,我这次来,是要带她远走高飞。我不会再回花府,她也不会,我会对她好好的。绿月,告诉我她在哪……”花子茴一听懵了,连忙伸手解释道。
“不,不,你就算是把我带回去,我也不会把小姐的行踪透露给你,绝对不会!”绿月一步步朝后退,瞪着他的目光好如见到了凶猛的洪水猛兽一般。
“好,好,绿月,这么多年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样执意把伊婧困在这里,与把她困在花府内又有何区别……”花子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急得在原地打转。
“绿月才是看错了花少爷!这条路,是小姐自己的选择,至少小姐现在很快乐!如若花少爷真的要带小姐回去,就向花夫人禀报小姐去世了,让花夫人断了念想吧!”
花子茴微怔,呆滞望着眼前气势不小的女子:“你,你当真愿意跟我回去?”
“只要我回去,能换得小姐的自由,那我愿意。”绿月微扬起小脸,迎着花子茴的一脸吃惊,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