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酒开始整理她在夏天一直坚持绘制的笔记,一页页扫描,上传到系统记录里。等她登出游戏之后,就可以发送给长辈,请他们品鉴了。
除此之外,她还用系统的便利,在游戏里做了一套复制品,再装订成册子。
这是为上门做客准备的礼物。既然打定主意要把屋里最后两件旧家具置换掉了,她准备先去拜访一番和自已有些许交情的那位木器工坊的师傅。
说起来,见过这么多回了,君子酒也只是跟她一般熟稔。那位女师傅是个很艺术的人,君子酒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自已的笔记。
除了自制的册子,她还带了一篮自家产的的无花果。
如今莲雾的果期已过,轮到无花果接班了。青皮的无花果形状饱满,表面微裂,内里软红,剥开来就能看见里头裹着一汪淌蜜的果肉。
她往村口的传送点走去,沿途看尽丰收秋景。晒谷场上铺满了村民的喜悦,显见的他们能过上一个好年了。哪怕知道这一切并非真实,但君子酒也不由得被这种快乐所感染,脚步都轻快起来。
她带着礼品,传送到泉州主城,一路跑到陆氏木器工坊去。不过接着就被告知这位姓俞的师傅今天留居在家,没在工坊当班。
于是,她向管事要到了对方的住址,略带忐忑地上门求见。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君子酒也不太确定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已——不过好在门房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就放行了。
俞师傅住在泉州里的一座两进小院里,小院打理得很精致,红砖朱瓦,雕梁画栋。
有一棵芭蕉落在天井里,绿叶垂落。红绿交映,搭配分外和谐。
一个女人端坐在青石圆桌旁,她穿着家常的衣衫,脑后松松地挽着髻,看起来惬意且自在。
君子酒笑道:“许久不见了,俞师傅,最近一切可好?”她得过那本木工笔记,就厚着脸皮攀这半师之谊。
俞师傅略带矜持地颔首:“过的不错,就是某个不见人影的孩子能多想起我几次就好了。”
她们寒暄了几句,君子酒送上了自已的礼物。俞师傅请她喝茶,这可不是她自已随便倒腾的乡野粗茶,这盏香茗味道甘鲜纯净,君子酒一品只觉得香醇。
俞师傅让侍女洗了无花果来,一边含吮这枚清甜,一边轻轻翻开册子的第一页。
君子酒的笔记是用几句简短的日常小记,配应景的图画。装订的时候,她用硬纸做了封面,上书“夏日逸事”。
在她的画里,有月季沿着秋千架攀生开放,淡墨点染花心,旁边配文“五月,月季初开,如云如霞”。
有端午的粽子和冷淘,“好友相请,得尝此味,果然甚美”。
还有杭州的荷花,夏夜的西瓜,山中的萤火……种种风物,寥寥几笔,却生动自然。
“六月廿四,路遇一狸奴,以鱼干诱之,未果,小贼挟鱼干而去”;“七月初,家中听蝉,兴起,喰享其妙”;“八月,见莲生花苞,袖珍可爱”……
俞师傅看着看着,就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看完了一整本,她把册子放到桌面上,笑道:“甚好。其中经历,令人心生向往。”
旁边慢悠悠弹出来一条系统提示:[俞绛辉对你的好感上升25]
君子酒有点开心,觉得自已的才华被认可了。
俞师傅接着问她:“有想过要投给书社挣些润笔费吗?”
正在喝茶的君子酒被咳呛了一下:“什么……投稿?不不不,这也太……我是说,只是日常随笔罢了,应当不值得投稿吧……”
“是吗?我觉得,很有意思啊!”俞师傅的手拂过册子的封皮,“应该会有人喜欢的。不过,要是彩色的就更好了。”
君子酒有些慌乱:“彩色的颜料太贵啦……我也只是想跟长辈分享一下自已的生活而已,这笔记还是粗糙了些,到不了能投稿的程度吧……”
俞师傅微微一笑,唤来侍女:“去把我书房里二层架上的黑漆盒取来,就是上次商行送的那个。”
侍女很快提着一个食盒大小的盛具回来,黑漆上描了金,很是精致。打开来是个两层的大盒子,其中分隔数个小格,中间嵌放着小小的瓷瓶。
瓶身上贴有一些标签。君子酒取一瓶细看,上面写着“蛤白”,还有“赭石”、“花青”、“藤黄”等颜色,这一大盒虽然每瓶分量不多,但林林总总也有近十种颜料。
君子酒觉得有些烫手,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俞师傅却说:“拿着吧。送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一本册子一篮果子就占了你的好处去。”君子酒连连摆手。
俞师傅斜了她一眼,“拿着吧,大多都是植物颜料,而且这边靠海,像蛤粉这样的材料都有得便宜,造价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贵。
况且这是我上次去购置材料时的赠品,算不上贵重之物。”
她又拈起一枚无花果:“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用心画,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作品,再送来给我看看。”
俞师傅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君子酒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因为还准备去木器行看看家具,她略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临走前,俞师傅还对她说:“投稿的事,你可以上色重新绘制后再考虑一下,我觉得应该会有市场。毕竟很少有人把乡野之事画的这般生动,也算是一条新的路子。
你要是有意于此,可以再上门跟我说一声。我有个闺蜜,开了家雕版出书的作坊,能替你打听打听。”
君子酒道了谢,雀跃地离开了。俞师傅的提议是她不曾想过的,但是能得到对方的肯定,她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再度来到陆氏木器行,已经变了一副景象。先前她被招去做杂役的时候,木器行还十分冷清,但现在已经十分热闹了,能看见店里有不少顾客。
看来陆氏木器行的商战打赢了。君子酒会心一笑。
听说她要买桌椅和床具这样大件的家具,掌柜把她请到了后面,一一看过他们的款式之后,君子酒带走了一份他们提供的家具名录。
虽然没能一次就做成生意,但是她还是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君子酒不由得感叹,有这样的态度,难怪人家老板能打赢商战呢。
除了在泉州主城的书坊里再买两本小说之外,君子酒还补买了点墨条。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除了先前购买的农书和自已的拙作,还有几本山水杂志,志怪小说填补了书架的空位。
君子酒又买了一些桐油纸,准备带回去糊窗户和门上的格心。现在天气尚可,等气温下降,开始下雪的时候,就要靠窗户纸来抵御风雪了。
她带着今天的收获回到桃溪村,村口的榕树下依旧人来人往。
每天在村口站至少十个小时的村长虽然免去了下地劳累之苦,但仍要应付大量的玩家,很难说哪边更加辛劳。
她满怀敬意地从端着一杯胖大海菊花茶的村长旁边路过,继续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看见许多人家的门前、屋檐上摆着一个个缤纷多彩的簸箕。
辣椒的红,玉米的黄,南瓜的橘……秋获渐次排布成一条浩荡的彩色河流,绵绵地流向远方。
啊,他们是在晒秋。君子酒真切地感觉到,秋天已经降临到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