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我一个在江湖上没名没号的小喽啰,谁想见我?
君子酒有一瞬间的茫然。
但裴照衣看起来也不想多做解释,只告诉她“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请帖是剑花坞发给先生的吗?”君子酒觉得手上的东西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没了请帖,先生自已要怎么去呢?”
裴照衣摆摆手:“无妨,我自有办法。”
随后,他就一直闭口不言,专注地沏茶、倒茶,好像要把茶具看出一朵花来,让君子酒有些坐立难安。
过不了多时,荼蘼和小袖飘瑶商定了时间和细节,裴照衣就请他们出去了。
尘埃落定之后,系统也传来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带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是荼蘼,不过走的和来时不是一条路。
穿行出竹林之后,荼蘼竟然带他们来到了一片湖边。这里有个小小的船坞,拴着几条竹筏和小船,旁边还有船夫在凉棚里歇息。
见荼蘼领着人过来,有船夫赶紧凑上前,带他们找了条宽大些、足能载上四个人的小舟。雨势已止,这庄园里的山光湖景实在秀丽。
君子酒坐在船头,船夫在后面撑篙,小舟在湖面翻起一阵白浪,湖风扑面,是说不出的惬意。
经快船这么一送,出园就方便了很多。荼蘼遣的侍女早就提着赔礼等候在门前。
交到他们手里的看起来只是三个小小包袱,谁想到避开npc视线之后收进背包的会是分量不轻的东西。
除了钱,还有一件装备,君子酒也微微吃了一惊。看来荼蘼确实在真心道歉,早上那场战斗大概就是(官方设置的)意外。
分别前,荼蘼盈盈一拜,再三叮嘱小袖飘瑶记得完成她托付的事情。
托这个任务给的经验的福,君子酒的等级终于冲上了三十五级。
她身上端午节兑换的这套装备已经严重落伍了,看了一下角色面板,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再去光顾鹊踏枝的生意。
出了花溪碧,才将将中午。君子酒看了眼系统时间,觉得刚才经历的两个多小时已经是恍如隔世。
她见方才荼蘼的赔礼充实了一波钱包,于是提议去扬州的酒楼吃一顿压压惊,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于是前后不过一刻多钟,三人就坐在扬州的一家老牌酒楼里等上菜了。
他们点了一桌淮扬菜,君子酒昨天没吃上的遗憾得到了弥补。
先上来的是拆烩鲢鱼头,鲢鱼头上锅蒸熟,然后厨师用神乎其技的手法将鱼骨拆下来。
接着热锅下猪油,用香菇冬笋火腿等配料,加入高汤一起熬得成香浓顺滑。再用这汤煮鱼头,菜成时诸般鲜味汇聚一体,让人回味无穷。
接下来的松鼠鱼,就很能看出厨师的功底了。松鼠鱼要先炸,再淋上调好的糖醋汁。
火候要拿捏得准确,才会有这样外面的表皮酥脆,里面的鱼肉细嫩的体验。要是炸过头了,鱼肉就会干硬。
此外还有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等菜品。
响油鳝糊是最后一个上的,小二刚一打开包厢的门,蒜香、油香、鳝丝香等就全都交缠在一起,冲进来了。
秋天的鳝鱼不如春夏鲜嫩肥美,但是厨师的手艺弥补了这一缺憾。
鳝鱼先处理好焯过水,再用酱油上色入味。勾芡出锅后,喷香的猪油烧至沸腾,在鳝丝上淋两遍。
两声滋啦过后,店小二就从后厨端菜上桌。保证放在客人面前的时候,热油还在鳝丝上蹦跳。
整道菜油润鲜亮,吃起来鲜甜中甚至带着回甘,好吃极了!
吃完饭,他们就解散队伍分道扬镳了。小袖飘瑶下午还有其他补课,惊鸿照影说要去做日常,只有君子酒准备去昨天没逛成的景点看看风景。
临走前,惊鸿照影主动请求加上她的好友。
“你是个很好的任务合作对象,之前是我低看了你,对不起。”他认真地说,“今天的战斗很畅快,下次还有这种需要打手的隐藏任务,请务必考虑我。”
“……哈哈,我会的。”君子酒发出了两声干笑。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个性……
她打开地图标记了景点位置,然后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她看见小贩的篮子里装着鲜红的鸡冠花,走到郊外,也看见不少出城祭拜的人。
晚间,君子酒从婉约秀丽的瘦西湖边乘兴而归,发现有许多人正在放河灯。
她打开日历,突然发现,今天是中元节。
他们居然刚好在这一天,为荼蘼带去了姐妹的死讯。
而在另一边,他们离开之后,荼蘼一路往回行至竹亭边,裴照衣还在那里喝茶。
荼蘼对待他就没有在有外人的时候那般客气了。她盯着裴照衣,缓缓地说:
“方才那些人中最年长的那个小姑娘,她身上带的那把剑,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吗?”裴照衣不以为意。
“那个孩子,是萧晚的后辈吧?”荼蘼问道。“你当年同他是莫逆之交,难怪如今要处处照拂。”
“只是偶然碰见,比你早知道那么一点罢了。”裴照衣冷淡地说。
“偶然?早一点?”荼蘼的脸上流露出了嘲讽之色。
裴照衣没有多言,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会她。
“萧晚已经死了快十年了!”荼蘼突然激动起来,“他活着的时候,魔教不敢踏进中原一步;他死了这么多年,他们才来探头!”
裴照衣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
荼蘼自顾自地往下说:“魔教之人多狡诈,秦风霆在昆仑镇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让他们寻到法子跑过来搅乱?”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了,“去年他们来势汹汹,退的时机也很诡异,难保不会有什么后手。萧晚当年的仇家可不少,你不可能时时护她周全!”
她偏了下头,一根茶针擦着她的鬓边飞过去。
“她做出了自已的选择。”裴照衣淡然地说,好像刚才出手的人不是他一样,“她有自已的路要走,我不想强加干涉。”
“就算你不去干涉,但总有人会像我一样,认出她的来路……”荼蘼惨白着脸坚持说道。
“那就是这个江湖要给她上的一课了。”裴照衣掸了掸袖子,“而我要做的,就是尽力保证她在没长成之前别轻易地送了命,也不要随意被投射期待。
不然呢,你希望怎么样?再造出一个萧晚?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他闭上眼,“他为这个江湖已经付出太多。
当年将魔教赶出中原,初定盟约之后,他一直压制的伤病就爆发了,身体也不可避免地迅速衰败下去。不然,他不会在那个关头退隐去休养。
但是,后辈请他再出山的时候,他还是去了,勉力支持到恢复和平,才撒手人寰。”
裴照衣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锐利。
“我倒宁可他自私点。你们把他当成神,却忽略了他只是个人。
如果这个江湖的年轻一代立不起来,永远等着一个新的‘萧晚’去拯救的话,那么魔教横行之日迟早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荼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嘶哑:“萧晚知道你会这么做吗?”
裴照衣微微一笑,揽琴起身准备离去:“你怎么知道,他不乐见于我这么做呢?”
荼蘼愤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喊道:“那你可得盯牢点,当心人家夜路里撞见鬼,被暗害了去。”
风里远远飘来裴照衣的回应:“我今天心情好,但不是没脾气。再让我听见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仔细你的舌头。”
荼蘼咬唇,恨恨地骂道:“呸,顽固不化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