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老爷子忙上前拦在孙子面前，从手里的蓝布包里点了两张一毛，十来张五分一分的纸票，厚厚一小沓，“我们交钱，交钱！”
老人家考虑的比较多，本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来黑市卖菜，心里害怕不安，那还敢惹什么事儿。
陈升抬手拦住几人，也没去接老爷子手里的钱，推了推眼镜，看向年轻小伙平静道，“读过书？”
“读过，咋滴？”年轻小伙梗着脖说道。
陈升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既然读过书，那你就应该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任何地方，不管黑与白，都存在着它的规矩。
你可以不满，也可以推翻它，建立自已的规矩，但前提是你有这个能力，如果没有，那就老老实实的去遵守。
今天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陈升说完后，也不管他如何想，看了眼老爷子手里的一沓散票，又看向地上竹筐里的蔬菜，忽然就笑道，“老爷子，你这菜够新鲜的，我们收了，不过要不那么多，只能收两筐。”
他指着其中其中两个竹筐，“这筐跟这筐，你给称一下，算算多少钱。”
老爷子愣在了原地：啊？
幸福来的太突然，还怔在一旁的年轻小伙也张大了嘴巴，更懵了。
这是啥操作？
还是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听错了，迟疑着又确定了一下，“同志，你是说这两筐菜你都要了？”
陈升微微笑着点头，重复道，“要了，你老给称一下，算一算多少钱。”
得到确认的老爷子大喜，忙道，“好，好，同志你等等，这就给你称。”
说完，把旱烟杆往腰上一别，拿起老秤招呼着孙子帮忙。
年轻小伙恍恍惚惚，下意识的就蹲下身开始给竹筐里的蔬菜分类，老爷子负责称秤。
“朝天吼小辣椒五斤，小蒜苗五斤，豆角十斤，茄子十斤，小青菜二十斤……”
爷孙俩忙活了好一阵，把两筐蔬菜都称完，老爷子看向陈升，迟疑了一下道，“同志你看，这些蔬菜五十斤，都按一毛钱算，你给五块钱行不？”
辣椒的价格0.25元一斤，蒜苗0.2元一斤，豆角0.18元，茄子0.1元，小青菜0.05元，这是黑市的价格，比供销社菜场要贵上一成。
按黑市价格的话啦，这些蔬菜得卖到6.05元，老爷子本就担心卖不掉，现在陈升一下子就要了一半，他也想着卖个好。
“老爷子，账不是这么算的…”陈升摇头笑道，“你老该交摊位费一分不能少，这是规矩，我们呢，也不占你老便宜，该是多少就是多了，这也是规矩。”
他爽快从皮包里点出钱，“两筐蔬菜一共六块五分钱，扣掉摊位费五毛，我再给你老五块五毛五分钱，有没有问题？”
老爷子一愣，没想到还能有这好事儿，满是沟壑的脸上也被烫平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
陈升看向年轻小伙，“你呢，还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小伙涨红着脸，却也坦荡，“我服。”
陈升笑了笑，点了钱递给老爷子，“钱你老收好，菜我们拿走，筐一会儿送来。”
老爷子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钱，自然也不能让人家动手，招呼孙子挑着竹筐给送到地方。
年轻小伙也不再梗着脖，二话不说，立即就拿起扁担将两筐菜担在肩上。
陈升也没多说，派了個人带路，把蔬菜送到隔壁院厨房。
老爷子又是一番连连感谢。
陈升笑着摆摆手，走向旁边的摊位，摊主是個卖鱼的中年人，一早上已经卖出去好几条了，早就准备好的五毛钱笑着递上。
等他们离开后，卖鱼的摊主看向老爷子，低声说道，“老爷子，你呀，也是走运的，也就是这儿，要搁别的黑市，今儿怕是不能这么善了了。”
“是呀，是呀。”老爷子连连点头，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确实是個厚道的。
暂时没生意，俩人便凑在一起搭起了话。
“老爷子，茄子给我来两斤。”
“豆角也给我来一斤……”
还没说上两句，老爷子的摊子前就来人了，一些来的早买菜的妇女已经往回走了，对比了一圈，还是这儿的蔬菜新鲜。
老爷子哪还有闲心唠嗑，赶忙拿起秤给人称菜。
另一边，年轻小伙把菜送到地方，拿着两个空了的竹筐刚出厨房，就看见了从对面一间屋子出来的李南。
“走啊，看啥呢？”跟着一起过来的年轻人拉了他一下。
“不是，你等会儿。”小伙摆手挣脱，不等年轻人说话，就张口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二表哥？”
“啥大表哥，二表哥，赶紧走。”年轻人不耐烦的又伸手去拉他。
李南听到声音，他不知道叫谁，但也转身看了一眼。
“哎，二表哥，真的是你。”小伙再次挣开了拉着他的年轻人，提着筐小跑上前。
“嘿，我说你小子……南哥。”年轻人追上去，看到李南，连忙打了声招呼。
“三子？”李南怔了一下，脑海中记忆浮现，并清晰起来，这个是他大舅家的老三，张卫国，小名三子。
他朝追过来的年轻人摆摆手，“没啥事，这是我表弟，你先去忙吧。”
“那南哥你聊着，我上前面找升哥。”年轻人见状，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心中暗自庆幸，刚才幸亏没动手。
年轻人离开，李南看向三子手中拿着的竹筐就问道，“你来黑市卖啥？就你自已？”
“来卖菜来了，跟爷爷一起来的。”三子看见李南，显得很高兴，甚至都忽略了刚才那个年轻人对李南的态度。
“那你咋跑这儿来了，你爷爷呢？”
“哦，就刚才给黑市的人送菜来了…”三子把刚才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然后又点头称赞一句：
“这黑市的人还怪讲究勒！”
李南瞅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
还没说话，三子又突然问道，“二表哥，你咋在这儿呢？”
“一会儿再说，走，先带我去找外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