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雨走进教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白迟看他怒气冲冲，递过来一颗草莓。
“吃草莓吗？”
陈烟雨接过来，看着粉嫩诱人的草莓，一手捏碎，汁水四溅。
“怎么了？”
白迟见陈烟雨今天反常。陈烟雨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犯贱，从来没有把情绪带进过学校，今天是怎么了？
陈烟雨摇头叹气：“没什么。”
正巧这时候，王老师带着化学课本走进来，用手捋了一下刘海，露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全班。
“告诉大家个好消息，阶段性测试过了的人，老师请他去神灵山玩，挂科的人，请大家吃饭！”
此话一出，全班上下无不欢呼。王老师笑了笑，打开课本让大家安静，缓缓地开始授课。
陈烟雨目光一转，窗边那个人，少年白色的背影，让他咬牙切齿。
下课后，王老师将陈烟雨叫到办公室。
“这件事情影响不小，你是怎么搞得？”王老师苦口婆心，“你成绩好，家境优越，长得也是稀世珍奇，你怎么就不能少给自已惹一点事情呢？”
陈烟雨依旧口执一词：“我没有霸凌她。”
“还没有？这人宫天青都看见了，整个学校都看见了，沈蓉妈妈也说沈蓉零花钱少了，你欺负谁都好说，怎么就要欺负一个聋
女生？！”
“王老师。”陈烟雨用爱心瞳孔看着他，“我不会欺负女生，我更不会要保护费，宫天青也只是看到了表象，那不是真实的。”
王老师气得喝口水缓一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实的？嗯？”
陈烟雨摇摇头：“我没办法告诉你。”
王老师眸子一沉：“那就乖乖回去写检讨，明天一早新生欢迎仪式宣读你的检讨！”
陈烟雨从办公室退出来后，闷声不响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烦乱地翻着手机，不自觉地点进相册。
相册里存了十来张他和南汀谈恋爱时候的照片，有两人一起约会，一起吃饭，一起上床.......
当初陈烟雨没有想过要去找一个小猫咪Omega，但偶然一次南汀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就说爱上了他，要了微信。
南汀长得软萌可爱，撒娇的时候一双毛茸茸的猫耳会轻轻扇动。会在事后安稳地窝在自已怀里，娇滴滴道：
“老公，你好猛啊。”
陈烟雨从小就由阿婆照顾，性子野蛮无礼，在学校没有那么柔软的朋友。
可那个给予他一丝丝柔情蜜意的Omega，却在暑假里不肯见面，不声不响地就劈了腿。
陈烟雨恨透了南汀，他想把他捉过来狠狠揍一顿，可是他一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种种，他心痛，不忍心一拳打碎这镜花水月。
陈烟雨将那些照片全部删了，眼不见心不烦。像他这样优秀的Alpha，自有美丽的Omega会乖乖送上门，干嘛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嘀咚——”
微信来了。陈烟雨打开，发现是拳馆教练发来的拳击赛通知单。
【一个月后的比赛，我给你报了，赢了有五千块钱的奖金。】
陈烟雨握紧了手机，回了个：收到。
=====
新生开学典礼是在周三上午举行。阳光从头顶撒下，跳跃在瓦片，篮球架上。南大金桂树墨绿色的枝叶间冒出点点星星的金黄，树梢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风铃。
风一吹，“嘀哩嘀哩”。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同欢迎我们南流大学的新生入学！”
校长在主席台上鼓掌，学生们站在舞台下，各说各的。
陈烟雨搂着玄旭坐在长椅上，举起手机给两人拍照。
“陈哥，我们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陈烟雨揉一揉玄旭的脑袋：“宝贝儿不要怕，别人发现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烟雨调整好角度，“咔嚓”一声，两人定格在相片中。
手机刚放下，宫天青的身影便从前面走来。
陈烟雨搂着玄旭起身准备离开，宫天青拦在两人面前。
“死远点。”
宫天青正言令色：“陈烟雨，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不是该去读你的检讨书啊？”
“用你管吗？闲的蛋疼。”陈烟雨翻了他一眼，正要走开，宫天青拉住他：“快点，不然我告诉王老师。”
“我~告~诉~王~老~师~”陈烟雨阴阳怪气，“小屁孩儿，就知道告状，是不是还没断奶啊？”
李二狗在旁边起哄：“陈奶妈正好，给他喂点。”
陈烟雨给他了个“你也想死吗”的眼神，李二狗不敢再插话。
“陈哥，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玄旭摇摇陈烟雨的胳膊。
陈烟雨目光炯炯地看着玄旭。玄旭被他看得脸红，低下头去，陈烟雨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从兜子里掏出检讨书：
“哥哥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陈烟雨冲上主席台，拿下话筒，手抖不已，半天才看清楚自已写的字：
“大家好，我是化学系的陈烟雨，我很抱歉........”
大家纷纷扭过头，看见化学系校霸捏着一张纸条乖乖上台检讨，简直震惊。
“这不是那谁吗？”
“是啊，怎么就他一个人读啊？那个小学弟呢？”
宫天青一不做二不休，他在找沈蓉。他要陈烟雨当着全校人的面给沈蓉道歉，乖乖认错。
陈烟雨这边快要读完了，刚把检讨书放下，正要鞠躬，只听见全场一声：
“啊——”
几百名学生齐声惊叫，犹如看见了白日鬼魅。
陈烟雨抬头，一个影子从天而降，“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血浆裹着组织液四处飞溅，几点血滴溅到陈烟雨妖艳的面颊上。
爱心瞳孔悚然放大，一震一颤，收缩变红，恐惧震慑四方。
地上那人，是沈蓉。
沈蓉死了！
学生们四散逃离，老师们也吓傻了，慌乱地打电话叫救护车，只有陈烟雨。
只有陈烟雨站在纷乱嘈杂的人群中，纹丝不动。恐惧接连着颤栗，陈烟雨抬头，只见人流的末端，也有一人和他同样震惊。
宫天青。
陈烟雨动不了了，他失去了判断思考的能力，那一段记忆简直混乱不堪。他看到人群在跑，疯狂地跑，耳边听到响彻天空的惨叫，可以感觉到脸上腥热的血液。
也可以闻到，人流末端那冷系竹叶信息素。
寒彻心骨。
........
警察将陈烟雨拘禁起来，不准任何人探望。
所有人都是证人，都指认是陈烟雨霸凌了沈蓉，沈蓉不堪重负在新生典礼时跳楼而亡。
而陈烟雨自已却不知道，沈蓉为什么死了。
直到监禁室的门被打开，一束阳光透进来，陈烟雨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许警官。
“说说发生了什么？”
陈烟雨回想着自已和沈蓉之间的约定。
大一的时候，陈烟雨并不是大家眼中的校霸，只是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Alpha。
而陈烟雨有一天放学回小卖铺的路上，看见了沈蓉被一群小混混围堵在死胡同里。小混混揪着她的头发，扯着她的衣服，将她书包里的课本全部扔进水坑，把沈蓉当骡子骑。
陈烟雨当时没有多想，一拳头就上去了。几个小混混不是一个练拳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被打跑。陈烟雨扶起沈蓉，帮她把书本捡起来晾干。
两人坐在小卖铺的屋顶上，一本本教科书被整齐排列在屋顶的阳光下。陈烟雨回过头，看见少女无声地看着大海。
“你当时为什么不喊人呢？少女没有回答他，而是在他的手心里写下：
我是哑巴。
四个字，让陈烟雨神经都绷断了。
少女莞尔一笑，拨开面颊上杂乱的刘海，依旧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
陈烟雨下定决心：“我保护你，一定不会再叫你受欺负。”
少女笑笑，海风都柔和几分。
“我可不白保护你，每个月十块钱保护费，你交得起我才保护你。”
少女做着手语，陈烟雨当时没有看懂。但是后来他查了资料才终于弄懂了手语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我就会变成一条大海里的美人鱼。
把世界上最大的珍珠捞出来给你。
谢谢你，陈烟雨。
那个女孩没有死于深海，也没有变成美人鱼，更没有捞起什么珍珠。而是不明不白地跳了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开学典礼，不明不白地给陈烟雨扣了一个大帽子。
陈烟雨讲完后，许警官也详尽地记下来事情的起因：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向大家阐明，反而要继续隐瞒，丝毫不顾及大家对你的误会呢？”
陈烟雨嘴角抽了抽：“大家可以误会我，讨厌我，我依旧可以活的潇洒自如。可是沈蓉不一样，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如果她被误会，那就是百口莫辩，是非颠倒。”
许警官叹口气，点点头：“你真是个好人，我会帮你尽快解决困难的。”
许警官起身，走到监禁室门边时，回过头：
“那个宫天青，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烟雨不明所以：“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你被警方拘禁，四处为你收集证据，亲自跑了一趟警察局。”
陈烟雨闷不作声，他才不愿意领宫天青假惺惺的人情。
当初一口咬定自已霸凌沈蓉的傻逼是他，现在又劳心劳力地为自已辩解的也是他。
这人有病吧？人格分裂？
监禁室的门被关闭，一切又陷入黑暗。陈烟雨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继续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监禁室的门又被打开，陈烟雨睡着了，被响声吵醒，眼睛眯开一条缝，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眼来者。
许警官为他解开手铐和脚铐，陈烟雨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随着许警官走出监禁室。
打开调解室的门，陈烟雨感觉一道热烈的目光看着自已，迎头撞上宫天青的目光，大方地送了他一个白眼。
许警官，陈烟雨，宫天青三人坐下。许警官率先打破沉默：
“经过警方调查，陈烟雨并没有霸凌过沈蓉，沈蓉的死亡也和陈烟雨无关，现决定，无罪释放陈烟雨。”
陈烟雨签了合同，走出调解室，宫天青紧跟着屁颠屁颠跑上来。
“陈烟雨？”
......
“陈烟雨！”
.......
“阿烟。”
陈烟雨转头，手机支在耳朵上，口中滔滔不绝：“我在警察局，你在平时的饭店等我便好，不必跑一趟了。”
放下电话，宫天青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陈烟雨吝啬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要离去。
“你不想知道沈蓉真正的死因吗？”
陈烟雨停下脚步：“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已会去了解。”
陈烟雨跨出警察局的大门，宫天青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
=====
刚才的电话是玄旭的。自从陈烟雨被警察带走，他千方百计地想去看望陈烟雨，却总能和宫天青撞在一起。
宫天青看他的眼神很不好，口中说着：“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一个外人掺和。”
玄旭虽然感觉他的话有些刺耳，但句句实话。就算是宫天青不来，他也未必可以见到陈烟雨。
刚才那一通电话，正好被接通了。玄旭关切了陈烟雨一番，之后约他到饭店吃饭。
陈烟雨走进饭店，玄旭在座位上冲他招手。他笑着走过去，在玄旭俊俏的脸上落下一吻。
“宝贝儿想哥没？”
“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吃饭的过程中，陈烟雨大概地给玄旭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玄旭听的很认真，奶油味的信息素包裹着陈烟雨，陈烟雨舒心极了，一些不想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这么舒服的人，陈烟雨又遇到了。
玄旭真的很给力，听的认真，双眼有神地看着陈烟雨，时而担心，时而惊讶。
直到最后陈烟雨化解危机重新站到他眼前，他才松了口气。
在陈烟雨的讲述中，宫天青的“一厢情愿”并没有被陈烟雨理解，反而扭曲成宫天青虚伪人格的代表事例。
走出饭店的大门，陈烟雨把玄旭送回了家，自已又折返回小卖铺。
夜晚的路灯亮了，陈烟雨的影子和他一起走动。
秋风吹过他的面颊，褪去了酒后的醉热，陈烟雨恍惚间想起来沈蓉的那一句无声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我就会变成一条大海里的美人鱼。
把世界上最大的珍珠捞出来给你。
谢谢你，陈烟雨。
对不起，沈蓉，收了你四年的保护费，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陈烟雨抬头，只见一只蝴蝶轻盈地在路灯下翻飞舞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