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雨瞪大眼睛: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你喂我。”宫天青一本正经,一字一句重复道。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呢?”陈烟雨嘴上骂道。
“陈烟雨,你太没良心了吧?”宫天青穿着病号服,清早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我可是为了保护你诶,你总得表点心意吧?”
陈烟雨想骂娘,但转念一想,昨天那一遭,若是真的没有宫天青,他早就被怪兽撕成两半了。
唉,算了,不就是喂那小屁孩儿吃个云吞吗?就当平时喂阿毛那种喂了。
陈烟雨打开饭盒,圆乎乎的云吞挤在小碗里。
宫天青很自然地坐到床上,背靠着枕头,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巴巴看着陈烟雨。
陈烟雨咽口气,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到宫天青身边,用勺子舀起一块云吞,递在宫天青嘴边。
宫天青皱眉:“烫。”
陈烟雨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用嘴吹一吹,又递给宫天青。
宫天青这才缓缓张口,陈烟雨顺势一勺子塞进他嘴里:
“赶快吃,慢慢吞吞的。”
宫天青禁不住大动作地呛了一口,咳嗽几声。
“怎么样?云吞太大了是吗?要不要老子嚼碎了喂你嘴里啊?”
宫天青挥挥手:“不吃了,给我削个苹果。”
陈烟雨“砰”地将饭盒放到床头,拿起一颗苹果,抽出平时用的蝴蝶刀,溜圈开削。
“刀法玩的挺好。”
宫天青看着陈烟雨,陈烟雨嗤笑一声:
“是吗?我这把刀,专捅贱人。”
陈烟雨苹果削好了,宫天青伸手来接,陈烟雨故意将手松开,苹果滚落到床底。
“诶呦,掉了,”陈烟雨将苹果捡起来递给宫天青,“掉在地上不超过三秒一样可以吃,吃吧!”
宫天青表情复杂。
“不吃吗,那算了。”陈烟雨将苹果投进垃圾桶。
“我要吃脆枣。”
陈烟雨:“好啊。”
陈烟雨本来还想戏弄宫天青的,想想还是算了,自已是心怀“感激”来照顾宫天青的,总不能让那个傻子饿死吧?
死对头再死,那也得先活啊。
宫天青吃了一颗脆枣,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发现现在正是一个交谈的好时机。
“陈烟雨,我想和你谈谈。”
“说。”
陈烟雨坐在凳子上划拉手机。
护士进来给宫天青输液,宫天青故意避开其他人后才说:
“其实南汀并不是很好,你不用一直死缠着他。”
陈烟雨“哼”一声:“老子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有玄旭。”
转头想想,不对,这小屁孩儿有什么资格评价自已的私生活?
“要你管啊?”
宫天青摇摇头:“我只不过是关心你,你怎么总是满身刺呢?”
“他妈的,嫌我是刺猬你就死远点,老是缠着我还嫌弃我,傻逼。”
宫天青只好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自已无论什么时候和陈烟雨聊天,陈烟雨都不愿意好好说话。
还是把陈烟雨灌醉好,乖巧感性好说话。
医院的椅子是铁做的,陈烟雨坐不了一会儿就感觉屁股硌得慌,他瞄了一眼宫天青:
“你滚下来,让我躺一会儿呗。”
“啊?”
陈烟雨伸手去扯宫天青的衣领,谁知一脚踩到他的输液针头,针头脱落,白皙修长的手上立马蔓延出一道鲜红血液。
陈烟雨:?!
宫天青:.......
护士骂骂咧咧进来,重新扎针:
“本来上班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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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来说,在医院的这一上午,两人还算平和,至少只动口没动手。
陈烟雨满嘴脏话,说起来天花乱坠,宫天青不骂脏话,冷不丁来一句,直接让陈烟雨原地破防。
中午的时候,陈烟雨情绪稳定下来,肚子也饿了,去医院食堂看了一眼,没什么好吃的,骑着明天回了一趟小卖铺。
推开店门,陈星星趴在柜台上写作业。
陈烟雨找了一圈:“阿婆呢?”
星星道:“阿婆没回来。”
“你饿吗?”
“我点了外卖。”星星瞟了一眼旁边的螺蛳粉盒子。
“唉,算了。”陈烟雨转身想从货架上拿点吃的,一想这些东西宫天青那样受了伤的人吃了多没营养。
“哥,”星星的刘海用卷发器卷起来,挑了一筷子螺蛳粉,“你吃什么?”
“幺妹儿啊,”陈烟雨坐在她对面,“你说受了伤的人,吃什么好补营养?”
“补营养?”陈星星虽然是一枚宅女,但是头脑比陈烟雨是要丰富许多的,“当然是炖汤啊!”
“炖什么汤?”
“等等我给你找一找......”陈星星在平板上划拉着,转过屏幕递给陈烟雨。
陈烟雨一看:
王八枸杞红枣桂圆补阳汤。
......
陈烟雨还是信了,一下午从菜市场买了一只王八,买了枸杞,桂圆,生蚝.......
温吞的热气喷薄在玻璃窗上,陈烟雨熄了火,用抹布揭开盖子。
这颜色.......怎么有点绿?自已是不是放错什么东西了?
宫天青敢喝吗.......不管,就说是阿婆熬的。
陈烟雨稀里糊涂地将暗绿色的不明液体倒进饭盒里,拎上饭盒就去往医院。
到了病房里,床位上空无一人,护士说宫天青坐着轮椅去公园了。
“坐轮椅?他伤的不是胳膊吗?再说早上还不是能走吗?”
护士解释:“那头怪兽的牙是有毒的,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直到中午月博士过来,宫先生忽然双腿失去知觉,月博士正好带来了药剂,下午注射一剂后,宫先生就出去了。”
宫天青的信息素谁的毒都不能解,偏偏能解他的。
“知道了。”
陈烟雨先将饭盒放到桌子上,走去公园。
公园的金桂树下,身着病号服的少年坐在树下,金灿灿的桂花开满枝头,随风飘落下几朵,飞落到宫天青骨节分明的手上。
“你真的走不了了?”
“暂时的。”
宫天青的轮椅跑到他眼前,膝盖上放着一盒早上没吃完的脆枣。
“你吃吗?”
宫天青拿了一颗递给陈烟雨。
陈烟雨摇摇头。
宫天青把枣子放到自已嘴里:
“你不用有心里负担,人是我自愿救的,伤是我自愿受的,谁也不怨。”
“那肯定啊,我求你救我了吗.......”
陈烟雨越说心里就越发虚,抬起头,宫天青柔和无害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已身上。
“看我干什么?!”
宫天青把眼睛移开。
两人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小孩儿吹泡泡,透明的泡泡降落到地上,“嘭”地裂开,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
“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看着我。”陈烟雨自言自语。
“嗯?”
陈烟雨从小受到过许多目光,那时候的他天生优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的目光是羡慕,嫉妒;那些他得罪过的人,看他的时候是怨恨,不满;甚至连陈默言,看到他的时候,眼底是一片冰霜,不曾给过他一丝温情。
而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一个死对头,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明明心里那么讨厌他,那么怨他,可是.......
陈烟雨甩甩脑袋,自已怎么一不小心的跑神。
“你这轮椅是电动的?”
宫天青点头。
“你下来给我坐一坐。”
宫天青道:“那我坐在哪.......”
话说一半,陈烟雨便迫不及待地推着宫天青跑起来:
“坐好了!”
“停下!”
“芜湖~”
陈烟雨疯疯癫癫地跑着,心里开心极了,终于有一天能整死宫天青了。
“下不下来?”
“不下来。”
“走你!”
陈烟雨撬起轮椅后座,宫天青身体失去平和,一个跟头栽到地上。
陈烟雨就像垃圾车倒垃圾一样把宫天青“倒”了出去。
“我就说让我坐会儿吗。”
陈烟雨坐上去,点开开关,看见有一个“音乐模式”,点开,轮椅飞速开动,边开边唱: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高科技啊。”
......
陈烟雨戏弄爽了,玩儿也玩儿尽兴了,开回原地,拉起宫天青,把他抬到轮椅上。
宫天青一脸阴鸷,看样子生气了。
“别垮个脸,谁叫你小气的,”陈烟雨蹲下身子,“我给你炖了汤,你喝不喝?”
宫天青心下一动:“你还会炖汤?”
两人回了病房,陈烟雨把王八枸杞桂圆补阳汤盛在碗里,放在宫天青面前。
宫天青:“你再讨厌我也不用给我喝泔水吧?!”
“什么泔水?!”陈烟雨急了,“这是王八枸杞桂圆什么补阳汤。”
“补阳汤?”
“嗯.......”
宫天青用勺子搅动几下:
“你还加了生蚝?”
“很贵的。”
“蚯蚓喝了都能去工地当钉子......”
陈烟雨把碗抢过来:“你不喝我喝!”
宫天青坐着轮椅离开餐桌:“你喝吧,真是,我宁愿饿死。”
“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阿婆做的东西呢?!”
“你不是说是你炖的吗?”
“我......”陈烟雨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我有说过吗?”
宫天青:......
“以后你千万不要去当厨师,不然手下能死一片人。”宫天青调侃。
陈烟雨:........
陈烟雨喝了一口汤,呕~真不好喝。
“行了,今天整你也整够了,玩儿也玩儿爽了,老子回去了。”
陈烟雨起身收拾着饭盒。
“你过来。”
宫天青冲他招手。
陈烟雨走过去。
“把手伸出来。”
陈烟雨照做。
宫天青将一颗枣核放到他手心里:
“帮我扔掉,谢谢。”
怪有礼貌的。
陈烟雨恼了,把枣核扔他身上:
“你他妈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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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门,陈烟雨穿梭在走廊间。晚上医院的人不是很多,陈烟雨看见护士站那里有个胖胖圆圆的身影。
“阿婆?”
阿婆回头,吓了一跳,捂着心口:
“诶呦,小祖宗,你要吓死我啊?”
“你怎么来医院了?”
陈烟雨一把抢过阿婆的手里病历单,来不及看清楚就被阿婆抢了回去。
“不用你管,正好你在,送我回家。”
到小卖铺后,店铺关了门,陈烟雨,陈星星,阿婆三个人围坐在柜台上,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就是生病了啊,不过不是什么大病,需要做一个手术。”
陈烟雨屏住了呼吸,陈星星关切地拉住阿婆的手:
“阿婆你不要死啊。”
“我日你仙人,”阿婆瞪大眼睛,“都说了么得事么得事,你盼着我躺板板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烟雨问道。
阿婆将病历单展开放到桌子上:
“老子心梗,需要做个心脏搭桥手术,但是呢费用不低,咱们星星小卖铺开了这么多年,有一些账是该去要了的。”
阿婆从货架上找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自从小卖铺开张以来,不少人欠下咱们的货款,你们等几个月后放了寒假,帮我去要要账。”
陈烟雨接过笔记本,泛黄的页面上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金额数。
“好。”
阿婆叮嘱完走回房间,关上门,开心地跳舞:
“欠了这么多年的账,终于不用老子舔着老脸去要喽~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陈烟雨拿着账本坐在房顶上,夜晚深蓝色的星空是那么静谧,不远处海面翻扑,潮汐暗自涌动。
陈星星拿着两瓶汽水爬上来,递给陈烟雨一瓶。
“哥,你在发愁啊。”
陈烟雨点点头。自从爸爸和陈默言离婚,陈默言白天忙着公司,根本没有时间管兄妹两个,是阿婆将两人一手带大。
现在她生病了,自已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陈星星是个宅女,不爱社交喜欢二次元,但是她得知阿婆生病后,还是忍不住难过。
“哥。”陈星星的头靠在陈烟雨身上,“你说有一天,阿婆会不会离开我们?”
陈烟雨搂着妹妹:“傻妹妹,胡说什么,阿婆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一天晚上,有人坐在星空下惆怅,也有人在开心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