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雪玉京,快出来!”
花黔一路走的飞快,捧着季狸的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过,路过医馆也没有停歇,径直来到了藏香阁。
藏香阁看门的打手自然是知道这位爷的,满脸堆笑地打开大门,恭恭敬敬地把人放了进来。
花黔对藏香阁的布置熟门熟路,都不用看带路的小厮就自然而然找到了雪玉京的玉宴阁,一脚把门给踹开。
雪玉京这会儿正打算给季狸做彩球,还特意用了自已爪子上的白毛来做装饰,季狸这么大的小猫身边大猫的气味很重要,容易让他依赖气味的主人。
花黔这一脚直接让雪玉京扎伤了手,还没等他皱眉叫嚷就闻到了浓烈又熟悉的血腥味。
雪玉京脸色一变,“小狸?!怎么变成这样了?!”
花黔没有回答,只是尽可能的放轻动作把季狸放在床榻上。
“喵………(疼……)”
季狸几乎在腰部挨上床榻瞬间就忍不住轻轻哼唧起来,让原本有所动作的花黔维持一个弯腰的姿势不敢乱动了。
季狸的意识虽然模糊,但是他好像一只找到家长告状的幼崽,把所有的委屈通过细小的呻吟声传递给大猫。
直到雪玉京拉着萧靖和大夫过来,花黔还在维持这个要放不放的姿势。
萧靖哪怕从百晓生嘴里知道季狸会有此一难,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但是亲眼看到季狸现在的样子还是让萧靖揪心。
藏香阁除了接手消息、暗杀等服务,也会做各种宝物药材交易,所以藏香阁的药材储备量和质量远远比永安镇这个小镇子要多要好,这也是花黔第一时间把人送到藏香阁的原因。
大夫着急忙慌地被拽过来,刚准备大显身手,但是一看病人是只猫也顿时傻了眼。
萧靖见这模样直接把人踹了下去,平日儒雅的人竟也会骂人了,“滚下去!没用的东西!”
“咚咚咚——”
萧靖抬头望去,百晓生依旧带着帷帽,一只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先生,快请进。”
萧靖刚到门口准备请人进来,这才发现百晓生身后还有一个人,是赵貌斯。
百晓生从花黔的手上接过季狸,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季狸的额头,“小家伙,你好像没有之前有活力了。”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无力的猫叫,但是情况比之前好一些,还有力气用满脸是血污的头去蹭百晓生洁白的衣襟。
百晓生仿佛没看见被染血的衣襟一般,依旧低头看着季狸的伤势,“貌斯,喂药。”
赵貌斯自从看见季狸的样子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满脑子只有三个字。
杀了他。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谁对谁错,不管对方有什么滔天的权势——杀了他。
百晓生的声音把赵貌斯从思绪中唤醒,又递了一个玉碗给他。
赵貌斯接过玉碗,撸起半截袖子,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暗青色的血管,与本就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赵貌斯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一划,一股黑红的血液流入小碗里,只有花黔和雪玉京才知道,这碗里的不是血,是药。
百晓生还是国师的时候和季贵妃的家族做了一笔交易,要给他一个族群中用来炼药的童子,自已则会保季氏腹中的孩子夺权。
这是一个极其不平等,不确定性因素很多的交易,但是还是做成了,赵貌斯是那个在族群里被选中的孩子,最不得宠最外围的孩子。
年幼的赵貌斯只知道配合百晓生试药不会像以前一样忍饥挨饿,虽然现在因为招兵买马每天奔波或者受伤,但是赵貌斯也很知足。
因为从小脑子不好,所以就算是嫡子,也只是把他当成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逗弄,下人也经常明着暗里来克扣伙食,他也不懂得告状。
但是自从他知道,自已能吃饱穿暖的前提,是为了能在将来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救一个叫季狸的一命的时候,他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
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性格是怎样的?在一个个试药痛苦的夜里他时常想着。
自从在金矿执行完任务后,变成柴火棍的赵貌斯才终于被季狸给捡到医馆。
黑红色的液体很快就把玉碗灌满了。
百晓生端着碗靠近季狸的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季狸喝药,“啊——张嘴,喝了药就不疼了。”
季狸在赵貌斯划开皮肤的瞬间就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味,勾猫的很。
“喵……”
季狸想要抬头去够那碗香香的东西,但是显然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季狸的伤势不容百晓生变换姿势,萧靖也是看出来这点了,转头对思言说,“快去拿汤匙过来。”
“不用了。”赵貌斯先一步接话。
紧接着用小刀划开食指指腹,把手指放在季狸的嘴边,之前的那个伤口太长了,会弄得季狸满脸血。
季狸一只前爪抱着赵貌斯的手指猛吸,另一只爪子则是因为伤势过重,只能微微抽动。
指尖血没得快,季狸没有了药又开始发出一声声虚弱的撒娇声。
赵貌斯从百晓生怀里轻轻接过已经没有那么疼的季狸,食指在他的牙齿间摸索着,把伤口在季狸虎牙的位置缓缓一按,又一股鲜血涌出。
季狸的眼睛微微眯起,喉咙也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见季狸情况好转,雪玉京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一旁的百晓生。
百晓生依然穿着血污的衣袍在那里站着,帷帽下的脸依旧让人看不清。
雪玉京先是蹭着步子挪近了一点,然后轻轻嗅了嗅,见百晓生没有丝毫躲避的行为,一把掀起帷帽上的纱帘,把自已的头也凑了进去。
“嗨!老师!”雪玉京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眼角弯了弯。
当初听说老师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大错,他还以为老师早就没了,谁知道他在藏香阁扮成自已最不喜的说书先生呢?
有老师在,小狸一定可以好起来的,这是灵猫对老师的绝对信任。
百晓生那双浅金色的眼眸没有对雪玉京的动作产生半点波澜,“我在阁里那么久也寻不到我,可见你把我平日里教你的本事全给忘了个干净。”
雪玉京连忙退了出来,把帷帽上的纱帘给百晓生盖了个严实。
他素来听不得训诫,就算萧父萧母说教,他也会躲上房顶,最后被萧靖给抱下来挨打。
萧靖不敢碰季狸,虽然内伤看不清,但是深可见骨的手臂还是很显眼的。
“老师,小狸手臂上缺的肉还能长回来吗?”
百晓生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去给开方子去了,赵貌斯的血只能吊命,至于其他的,还是得吃药。
“可以试试,我写个方子,你派人去熬药。”
雪玉京探头看过去,立马觉得胃里犯恶心,灵猫是喜欢吃名贵的药材,但是普通的药或是汤药照样会觉得苦,尤其是这方子里还加了致死量的龙胆草和黄莲。
百晓生头也不抬地用笔端敲了一下雪玉京的头,“愣着做甚,你去抓药,莫要偷偷减药,有影响。”
雪玉京同情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赵貌斯怀里享受香香的季狸,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到药房抓药去了。
“喵……(疼……)”
萧靖回头一看,原来是季狸下意识蹭头的时候,撕裂成两半的耳朵蹭到了赵貌斯。
“去把生肉膏取过来,再通知季家大哥一声,小狸在藏香阁养伤,等他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再来看小狸。”
思言领命离去。
萧靖则是盯着季狸的耳朵,喃喃道,“就不应该给他耳坠的,得多疼啊……”
“就算不是你给的,他自然也会戴上别人送的耳坠,变不了的。”百晓生语气如往日一样平和。
真的变不了吗?
百晓生透过纱帘看着小小的季狸,既然不能改变,那么天道又为何送一只蝴蝶来到这里?一个果的形成其中的因可有千万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