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煜和宋昭正在楼下询问谭叔昨日的物证情况。
谭叔拿出来簪子,“我问过所有的倌人,没有人出来认领此物,就是……”
“就是什么?”宋昭追问。
“就是有位倌人表现的比较慌乱,还打碎了一个茶杯。”
“那倌人姓甚名谁?”
谭叔正在皱眉思索,他管理的倌人小厮太多了,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
突然,楼上一声惊叫传来。
原本站立不语的季景煜一瞬间就听出来这是季狸的声音,就近从窗户翻越进迎宾楼内,沿着声音的来源寻找。
宋昭也和谭叔一起上楼查看,在找到三楼的时候,就见季景煜怀里抱着一个人,正皱眉看向屋内。
“怎么了?”宋昭不解。
季景煜抬头示意了一下,宋昭和谭叔也看见了屋内的“晴天娃娃”。
“啊,这、我刚刚说的人就是她,陈阿娇。”谭叔颤巍巍伸出手指指向那个人。
宋昭率先摸了一下脉搏,手下一片冰凉,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我回衙门禀报大人,景煜你在这里守住现场,谭主管麻烦你下楼守住大门,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说罢,宋昭和谭叔一同下楼。
季景煜应允一声,一边拍着季狸的背脊一边打量起屋内的痕迹。
死者上吊用的绳子是床幔做的,脚下踢翻的凳子也是屋子内配套的。
这是自杀吗?
忽然季景煜感觉怀里一空,季狸化为猫自觉地钻进季景煜的衣襟内。
季景煜拍了拍季狸有功夫近距离观察情况。
陈阿娇头低垂着,嘴巴微张,舌头尖从口中探出,可疑的是脸部有红色痕迹,好像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
南初带着赵貌斯和季锦皓很快赶来,其余捕快分工明确地拉线站岗,驱散围观的倌人小厮们。
季景煜给南初行礼过后,详细汇报了发现的过程和自已的猜想,抬头一看,自家亲二弟和其他人都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已。
季景煜不知道自已现在的样子像一个怀孕的妇孺,直到季狸受不了闷热的空气探出头来四面八方的视线才收了回去,除了赵貌斯。
季锦皓拿出量尺,对绳子、陈阿娇和一旁的椅子逐一量取后,才让人把她放了下来。
赵貌斯收回视线,对陈阿娇的面部和眼睑处进行观看。
“死者面部苍白无血色,眼珠翻转且没有出血点,是自缢的现象。”赵貌斯汇报完毕后,依然望着季景煜的腹部出神。
“大人,陈阿娇的头上的簪子和井边发现的簪子大体一致。”季锦皓抽出簪子交给南初。
南初把两根木簪放在一起,不管是外观还是木料都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上刻着“雁”字,而陈阿娇头上的则刻着“鸿”字。
“鸿雁?主管何在?”南初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大人,草民在。”谭叔从后面挤了过来。
“陈阿娇前天晚上可有出门的举动?”南初的问题目的性十分明确,陈阿娇杀害张德州后又畏罪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这、不会的,且不说藏香阁的戒备森严……”谭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南初给打断了。
“我记得前些日子贵阁的一位倌人还和凶杀案扯上了关系。”南初不想听这些表面工程。
谭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不不,这回有人证,前天陈倌人和年书寓在一起陪宾客呢。”
年书寓,就是那个在季狸发现人头的时候,安慰季狸的男倌人,当时他确实叫阿娇去请谭叔过去。
季狸抬头叫了一声,把那日的事情告诉了季锦皓和季景煜。
南初在听过后,虽然心里打消了对陈阿娇的疑虑,排除案件自产自销的可能性,但是还是带年书寓进来问话。
年书寓红着眼眶,显然是已经知道陈阿娇去世的事情了。
“你与陈阿娇是什么关系?”南初询问。
“阿娇原本在街头流浪,是我看她可怜才收留下来做丫鬟的,偶尔会接待客人。”年书寓的声音还有一些鼻音。
“那你可知她曾经的身份?”南初继续追问。
年书寓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具体的不太了解,只知道她曾经的丈夫被人杀了,孩子也没了,就那样疯疯癫癫的在街上走着,在藏香阁调养了好一段时间才和常人无异。”
“她昨晚可是见过什么人?”
“昨天晚上倒是有人点名让她作陪。”
南初连忙又问,“那人长什么模样?”
年书寓摇头,“我昨日没有见过那位客官,大人可以向昨日带路的小厮问问。”
小厮很快被带了进来,“那公子从面相上看倒是俊朗,就是面容太过消瘦,就……就和这位公子一样,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小厮指向一旁发呆的赵貌斯。
“他可曾说过什么话?”南初又问。
“那位客官怪的很,只说要陈倌人接待就不说话了。”小厮明显对每一位客人都记得十分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把一些大人伺候舒服了有小费拿。
季狸动了动耳朵,趁着大家不注意,从季景煜怀里溜了出去。
南初回头看向季锦皓,“既然她丈夫被人杀害,必定有相关的卷宗,可以从中找一找案件的关联。”
季锦皓低头称是,带着一些人把陈阿娇的遗体抬了出去,在搬运的过程中,陈阿娇的头部微微仰起。
“等等,陈阿娇的脖子上有一道划痕。”季景煜指着因为绳子的勒压而泛紫的颈部,那里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划痕,绝对不是绳索可以造成的。
众人把视线移到赵貌斯身上,赵貌斯正在犹豫要不要看看季狸去折腾什么了,这么久还没有看见身影,一抬头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等自已一个解释。
“尸检不会出错,是自缢,至于死前经历了什么还需要你们自已调查。”说罢扯了个慌跑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见季狸撅着屁股,在藏香阁后院的柴房门口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赵貌斯弯腰询问。
“唔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季狸差点摔进煤渣堆里,好在赵貌斯及时从身后兜住他。
季狸抬头,看见是赵貌斯稍微松了口气,“没什么,我在找碳块。”说罢还向赵貌斯展示自已的成果。
赵貌斯望着眼前和小花猫一样的季狸,被碳粉染的乌黑的双手捧着三、四块长条形状的碳条。
赵貌斯没有带手帕的习惯,熟练地用袖口擦拭季狸的小脸蛋。
“你找这些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用脸找的。”
季狸想要仰头往后躲,但是没有得逞,只能乖乖地让赵貌斯擦脸。
“我想把凶手画出来,我以前很会画画的。”季狸随即蹲在地上磨碳块。
赵貌斯也蹲下来,从季狸手里拿出一块也跟着磨。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两人一颤一颤的。
“黄豆芽,你说他们俩干嘛呢?”小周耐不住站岗的寂寞,和新来的黄窦捕快聊起天来了,“黄豆芽”是小周特意按照黄窦的身材起的外号。
“老大说了站岗不能聊天,还有别叫我黄豆芽。”
小周撇撇嘴,不屑地踢了黄窦小腿一脚。
“嘭!”
铁皮与肉体结合的声音。
“嘶——”小周抱着自已的脚,“好小子,谁家好人往裤腿里藏铁片!”
小周还想叫嚷,被宋昭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乖乖回到自已的岗位上,临走的时候还说了句,“算你阴。”
这边的季狸和赵貌斯已经分不清谁比谁干净了,夏季本就炎热,俩人都好像缺心眼似的,蹲在太阳下磨碳块,一边冒汗一边擦。
“做好了!”季狸举起一段冒着尖头的碳条。
赵貌斯也把自已磨好的碳条交给对方,足足比季狸多出来好多根。
季狸眼尖,正好看见那个小厮下楼的身影,抓起赵貌斯的手就在楼下蹲守。
赵貌斯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已的右手,很热。
那边被问话的小厮刚刚出来,正打算回房间里休息,就被两个黑鬼拦住去路。
要不是他记得季小少爷衣服的样式早就让打手过来赶人了。
“季……季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小厮显然是听过季狸的来头,不只小厮,藏香阁的人都听过眼前这个让安主管挨了两次打的小主子。
“我想把你昨天晚上看到的人画出来。”季狸高兴地举起炭笔,这一露牙,更具有喜剧效果了。
小厮基本是强忍着笑意去准备纸张,还贴心地准备了最厚的纸。
季狸不大会用毛笔,只能用这个笨办法做个简易炭笔来绘画。
小厮描述的很是到位,直到季狸完完整整画出嫌疑人的肖像画时,小厮都恍惚了一下是真是假。
赵貌斯也看着入神,完全不知道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小猫咪竟然还能把丹青画的如此逼真。
季狸一手拿着画一手拉着赵貌斯向迎宾楼跑去,却被告知南初已经带人离开了。
季狸只得又拉着赵貌斯向衙门跑去,路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季狸一心一意在送画上没有注意到,赵貌斯则是在享受被拉手的快乐也没有留意。
于是在季狸他们到了衙门后,永安镇上已经有了两个黑鬼在街上疯跑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