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指使着两人重新拿一碗温水过来,用手试了一下温度后,一手轻抬季狸的小脑壳,一手端着碗让季狸喝。
“咕咕……嗝、咕……”
一碗温水下肚果然有了好转,一开始季狸只是不太愿意搭理萧靖,现在连雪玉京也不想搭理了。
萧母自然乐不可支,用小毯子把季狸裹住,轻轻拍着背脊。
“你们以为猫崽子都像你们两个小时候那么耐造啊?本来没事,硬生生被你们给吓出个好歹来。”
萧靖和雪玉京俩人低头挨训,同时心想,为啥自已的娘对小狸和他俩小时候的态度差别这么大。
“一个讲鬼故事,一个吹鬼曲子,你们俩倒是分工明确,之前怎么不知道你俩这么有默契了?”
说到这里,两人这才幡然醒悟自已干了什么蠢事,头更低了。
萧母简直对季狸爱不释手,“好了,你们两个去忙吧,案子牵连到藏香阁总是晦气,小狸就先放在我这儿吧。”
“是。”
萧靖直奔藏香阁找柳在溪算账去了,雪玉京则是命人把孩童爱看的读物都放到自已屋里,准备挑灯夜读。
萧母已经很久没有带过孩子了,原本想着哄孙子,没成想两个人对成亲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倔。
萧母靠在床榻上,“哎呦,遇见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受苦了?”
季狸依然精神方面好了很多,也不会发抖了,闻言仰着头用下巴蹭萧母。
“喵~(没有呀)”
“你怕不是哄我老婆子?”萧母看见季狸哪怕被儿子吓到还为他们说话,心里对季狸越发喜爱。
季狸猫猫摇头。
萧母笑了笑,抚着季狸轻说:“莫怕鬼,莫怕尸,他们两个不能伤你分毫,只有变来变去的人心,看似对谁都一片赤诚,可也就属它,惯会伤人。”
季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姨姨给你唱曲子睡觉好不好?”
“喵~”
萧母哼唱着北方少数民族的曲调,缓慢又悠长的调子催着人入睡。
直到季狸小鼻子一耸一耸地打起鼾声,曲调才渐渐停止。
在外与老友把酒言欢的萧父,刚一踏进房门差点就被迎面砸过来的枕头开了瓢,这可是瓷枕啊!
萧父堪堪接过瓷枕,刚想开口抱怨就被自家媳妇赏了一个眼刀。
萧母低声开口,“今晚你去书房睡去。”
于是老管家就看见刚刚还春风拂面的老爷,灰溜溜地抱着枕头和被褥就去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季锦皓因为公事在身,走的早一些。
季景煜则是等弟弟妹妹洗漱完,把干粮带上这才起身上路。
今天是衙门捕快选拨的日子,昨日季锦皓回来说,因为最近衙门人手紧缺,笔试和武试一切从简,都安排在今日举行。
所以一路上婉凝给三娘念着从旧书摊淘来的卷宗,三娘则是从地上捡了一根还算顺手的棍子开始比划起来。
岁桓岁桉也不安分,捡了根小树枝跟着三娘比划,把小幺都带坏了。
下了山,人就渐渐多了起来,被季景煜武力压制的四人才终于消停下来。
青天白日里,流民也都像耗子似的躲了起来,当然这也和街道巡查的官兵有关系。
“三娘,你先带着婉凝他们去学堂,我去接小狸,之后我们在衙门口汇合。”季景煜和三娘交代着。
三娘应了一声,牵着两个跳的最欢的崽就走了。
永安镇的早晨总是热闹非凡,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集是万万少不了的。
不仅仅是镇子里的人摆摊,还有相邻的好几个村子来这里,算得上是一个大型交易中心了,说是摩肩接踵也毫不夸张。
季景煜见此情形果断换了一条路走,虽然绕了一个大弯,但是以他的脚程也比从这里走去的快。
留湘河算得上是永安镇内最长的河流了,就连护城河的水也是从这条河引进的,因为河流在镇子最边缘的地带,平常都没有人来往,只有几棵老柳树还在病歪歪的站着。
季景煜沿着留湘河疾步往西走去。
就在季景煜打算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时,眼角好像瞥到什么东西倚靠在老柳树下。
是流民或者乞丐吗?季景煜如是想到,脚步也没有停歇。
突然,他脚步一顿。
如果是乞丐这个时候正好是去集市讨吃食的时候,流民也不至于大早上就来河边吹冷风吧?
季景煜又折返回去,离得越近心里越发不踏实。
远远的就能看得出来衣物的料子和常人不一样,是小狸身上的那种锦绣缎子,身形也比旁人胖上许多。
季景煜停住了脚步,眼前确实是一个人,是一个跪坐在地上,没有头颅的人。
萧靖和雪玉京一大早就来接季狸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两个黑眼圈。
萧母还抱着季狸不撒手,差点就要认季狸为干儿子了。
雪玉京毅然决然地不顾老母亲拎起的棍棒,眼疾手快地把季狸揣起来就跑。
萧靖则是在身后拦着萧母让雪玉京跑的远一些。
两人一直跑到了藏香阁,这才停下来有时间喘气。
雪玉京看季狸状态好了很多,用脸蹭着季狸毛茸茸的小脸说道:“小狸,吃过饭没?换个衣服哥哥带你吃饭去。”
“喵~(不了,大哥要来接我)”说罢季狸用爪子推拒着雪玉京想变成人形。
却发现不像原先那样如愿,季狸跳了下来,来回走动,尾巴也烦躁的摇啊摇的,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雪玉京蹲下来,用一根手指顶着季狸的小额头,“莫动,绕的我头晕,我这就差人找你家大哥去。”
落后一步的萧靖刚刚追上来,“不用找了,这个时辰捕快选举要开始了,等考完试怎么着也得中午了。”
“喵呜~(我变不成人形了)”季狸仰起头看着雪玉京。
和焦急的季狸不同,雪玉京很有过来人的经验,“不用担心,等你休息好了就可以变人了。”
吃过早饭,季狸打算在迎宾楼里一边消食一边等着季景煜来接他。
若是平常他还可以在后院随便找个地方睡觉,现在是不敢一个人去了。
清晨的迎宾楼静悄悄的,最后一轮轮班的倌人小厮也都回到了自已的住所。
楼内的灯火也被熄灭了,烛台里的蜡油还没有干,晨光透过花窗打了进来,不至于太过昏暗。
季狸跃过门槛,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一楼正门紧闭,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不热闹。
季狸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门边,试图瞧见更多的风景,但是被门栓堵住而无法撼动。
季狸扭头向二楼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一个超大的阳台,不仅可以晒太阳,还能看到大哥的到来。
然而二楼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了。
白色的衣袍和帷帽,负手站立在二楼的窗户边往下看。
季狸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二楼还有人,下意识喵了一声。
“喵~(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季狸反应过来,用两只爪子捂住嘴,颤巍巍踮起后脚打算悄悄溜走。
“没关系,是我吓着你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季狸转头看去,刚刚还背对着他的人正蹲下来看着他。
是说书先生百晓生。
“是想来这里晒太阳吧,我抱你上去吧。”百晓生向季狸伸出手。
季狸总觉得对这人有一种天生的好感,从两人在转角的第一眼相见,哪怕这人整天戴着帷帽。
季狸轻盈的跳上百晓生的怀里。
百晓生抱着季狸望向楼下,“好些时候没有抱小猫了。”
“喵~”季狸在百晓生的怀里渐渐摊成一张猫饼。
季狸不知道的是,楼下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道身影注视着百晓生和他,直到百晓生向那个方向再次看去,那人才不甘心的离开那里。
“哎~”百晓生依旧看着那里,发出一声长叹,引得季狸也抬头望去。
“最近果真不太平,天要变了。”百晓生微微低头,帷帽上的布帘子轻轻扫过季狸的头顶。
季狸翻了个身,仰躺在百晓生怀里,两只爪子控制不住地想抓帷帽上的帘子。
“呵~”一声轻笑。
季狸可以看到帷帽之下微笑的嘴角,也跟着傻乎乎的咧着嘴笑。
过了一会儿百晓生叫嚣着季狸太重了,他一个老人家属实抱不动他,把他放在阳台上,夸张地揉着胳膊就下楼了。
只留下季狸一脸懵,他明明看见他和“老”这个字格格不入,还嫌他胖。
“喵~(我不胖啊)”季狸还低头吸了吸自已的小肚子。
不过令他开心的是,他可以变回人形了!
无聊的小家伙看腻了人群,一个人在二楼的大舞台上蹦蹦跳跳,季狸只会跳一种舞蹈,那就是大学毕业舞会上的交际舞。
甚至嫌衣袍太碍事还把袍子给别起来,哼着《斯卡布罗集市》跳起了男步。
屋外在老桃树上排排坐的三个人看的津津有味。
珈橙啃了一口果子,“你们别说,阁主的弟弟跳的还挺好,就是看不懂。”
时玥捧着脸附和道:“这好像是个双人舞。”
知屹笨手笨脚照着季狸比划,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今天怎么不见老大?”珈橙看了一眼天色,平常这时候早就出去浪了。
知屹举手抢答,“我知道,老大昨天晚上被阎王罚了月钱,没钱去浪。”
“为啥啊?最近除了文书工作也没有别的事情啊?”
知屹耸耸肩表示不知情,三个人继续坐在树枝上侃大山。
另一边的柳在溪正在翻箱倒柜。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天杀的阎王啊!还我血汗钱啊!”